捧娇(31)
柳恩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身子有点发抖,想开口管面前的人借个毯子。
微张的唇刚吸饱气,身子突然一轻,被揽进那抹星沉海底的苍白里。
她隐隐闻到他身上的甘松香,甘甜温润。
隔着衣衫传来的温度,似烁石流金,丝丝缕缕灼红了那张温如软玉的脸。
窦褚抱着柳恩煦走近湢室。
在刚放了热水的浴桶旁将她放下。
可惜,她脚也没好。
柳恩煦一手撑着桶壁,另一只手去剥那身湿衣裙。
没等窦褚转身出去,她软糯糯地问了句:“殿下可以扶我进去吗?”
窦褚凝眸反望着柳恩煦眼里的波光粼粼。
那谭泛起涟漪的静湖,清澈见底,铺满了诚恳。
他沉默不语。
直到柳恩煦心虚地垂下眼。
她才看到他伸向自己的掌心。
她将手搭在他逐渐变凉的手掌上。
扶着桶壁的手剥下了最后一缕湿漉。
岑寂的湢室里,衣服掺着水的重量,砸到地上。
柳恩煦的手很凉。
她在发抖。
但那抖动却不是因为冷。
她扶着窦褚的手臂,坐进了浴桶里,瞬间被热水包围的身体才缓缓放松。
热水的温度,让她觉得舒适。
她下意识地弯起嘴角,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
抬眼对上那双如夜的眸,声音怡悦柔和:“殿下还听故事吗?”
窦褚依旧无言。
只垂下眼,收回被水打湿的手掌,转头走出了湢室。
柳恩煦看着窦褚走出去的背影,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
热水的蒸腾和猛烈的心跳,让她此刻口干舌燥。
——
忠羽取了衣裳回来,让枝幻上来给柳恩煦换上。
这么一折腾,别说念故事了。
柳恩煦觉得说话都疲惫。
窦褚又变回了那个高不可攀的独明孤月。
他手指扣响桌面,眼也没抬,说了句:“出去吧。”
柳恩煦走后,窦褚放下拿在手里的书,指尖捏了捏眉心。
他向后靠在了微凉的墙壁上,思绪被拉回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夜。
他只记得,每晚给他念《原启文》的侍女。
声音本该如莺鸟高歌,婉转清扬。
可在那个北风呼啸的夜,成了撕破宁静的利刃。
倾斜而下的鹅毛大雪,逐渐遮蔽她散乱的长发,夺走了她眼里的光明。
她白皙的身子和雪融在一起。
那上面刺眼的猩红,像极了赤墨滴在白衣上的污渍。
在她爬过的雪地,留下一条扯不尽的红绸,捆紧了她的绝望和无助。
那一晚,他被她藏在不远处。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女的气息埋进了冬夜的积雪里。
——
夜幕中,一辆马车匆匆穿过一个三层楼高的青砖门楼,策马飞舆驶进京郊一个建在林间的四合院。
马车刚停稳,一个珠圆玉润,风姿绰约的俏女子就小跑着迎上前。
抹了胶似的黏在刚下车的柳博昱身上。
可即便美人如袅袅青烟,也抹不去他脸上浓郁的愠色,勾不起他一点笑意。
柳博昱负着手大步流星走进两扇朱红色的蛮子门。
身边的美人也忙着交代身边的小厮去备餐食。
直到柳博昱走近居北的正房,才终于沉不住气,踹翻了桌子谩骂:“当时就不应该让老爷子接她回来!现在倒好,嫁了人反而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身边的美人赶紧递上去一杯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怎么给大爷气成这样?”
柳博昱一想到那日柳恩煦烧了自己家当就气不打一出来。
再想到被蓟王府的人从自己家里赶出去就更是火冒三丈。
偏偏那天还带着妻妾一起,脸上无光不说,还让自家后院闹得鸡飞狗跳,每天对着他死缠烂打。
他迫不得已,才跑来京郊躲清净。
柳博昱没打算跟自己这个外宅多说什么。
毕竟,阮娘只是自己半年前从秦楼楚馆买回来的玩物。
除了供自己消遣用,用不着跟她说太多家里的事。
他更不希望这女人有朝一日像家里的妻妾那样彻底缠上自己。
于是没打算理她,只把她推离自己,愁眉苦脸地坐到椅子上。
阮娘虽然不清楚柳博昱的背景。
但这段时间,从他嘴里听到的话,也多少能拼凑出一些信息。
柳博昱想占了他死去大哥的家产。
可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成功。
而这次,显然遇到了更糟糕的事,还是因为一个嫁了人的姑娘。
阮娘坐靠在柳博昱圈椅的扶手上,一边拨弄他的耳垂,一边劝道:“不就是个小姑娘嘛?能给大爷气成这样。”
柳博昱做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哎呦,我可怕得很呢!她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