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18)

作者:文选与文

刘大娘唾沫星子满天飞,在夜里也不显眼。岑皛离的远,难得低眉顺眼,没被溅上。

过了不久,岑玖身边的妇人来传话,说岑皛今日回来晚了,情有可原,且念在头一次,姑且罚去劈柴,至于岑家舅舅送的东西,万万收好了。

岑皛听着前边的话,以为又是“情有可原”,又是“头一次”的,可以免于处罚,谁知还是被罚去劈柴。听到后边,不禁打了个寒颤,想来今日的事,岑玖已经知道了。

倘若岑玖知道今日的事,那么岑皛前几日的所作所为,她也是知道的。说的更远些,岑皛被抛下这十几年所经历的事,岑玖未必不是看在眼里,只不过无动于衷罢了。想到这儿,岑皛异常愤慨。

不知情还算情有可原,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作一无所知,这当然令人心寒。

刘大娘得了主子的吩咐,也就不再训斥岑皛了,她叫人端来残羹剩饭,说这就是岑皛的晚饭,还说绝对不可以浪费了。之后,那些人便扬长而去。

岑皛看着被随意放在地上的饭菜,平日里也是这些,只有那日跟岑玖对峙时,才得了顿好饭。饮食关乎生死存亡,绝不是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倘若连这一点都不在意,还会在乎其他的吗?

本来,岑皛是得过且过的想要待下去,可有了白天岑璋的事,晚上又得了对比,就未免心神摇动,下意识地摸了钱袋子。

有这个东西在,就算是跑出去,也可以免于不死吧。岑皛生了这个念头,几乎一夜未眠。次日醒来,她已经放弃逃跑的念头。

岑璋说了很多好话,可他没说一句要让岑皛离开的话,反而是在鼓励岑皛留在荣家。倘若势力能与荣家抗衡的岑家都不愿意做点什么,孤身一人的岑皛,又如何逃出荣家的魔窟?

逃走,终究是个前途未卜的事。

岑皛用冷水洗了脸,整个人清爽许多。她看了一眼藏钱袋子的地方,倘若刘大娘那些人有心要拿去,想来她也没什么办法,就那么放着吧。

刘大娘拎着鞭子,气势汹汹地过来,她是越来越需要这东西壮胆了。

“起来了,去吃饭,吃饱了就干活。”

岑皛默默地去放饭的地方,领回来一份白米饭。白米饭这种东西吃久了,也能吃出甜味来。她默默地嚼着,不发一言。

这会子,刘大娘倒是有些耐心,见岑皛吃完了,就打发岑皛去劈柴。老实说,上山砍柴比劈柴轻松些,砍柴毕竟可以偷懒,而且没有数量限制。劈柴就不同了,劈柴一般会指定数量,而且今天是带有惩罚性质的,不会轻松到哪儿去。

“把那堆柴劈完,今天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意思是今天的午饭已经没了,倘若完不成任务,连晚饭也不会有,只能饿着肚子挨到明天了。岑皛看了一眼她的任务,眼神难得幽怨起来。

“夫人说,给你个教训,不然记吃不记打。”

刘大娘在一旁说道,她把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来,示威般向地上甩了一下,“啪”的一声,分外刺耳。

只是示威而已,用不着这样装模作样,岑皛就是看不惯刘大娘的做派,又不愿跟她多说,自己默默捡起斧头,开始劈柴。

劈柴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有力气没技术,空耗力气,累死个大活人;有技术没力气,纸上谈兵、地上摸鱼,只能请别人干活。要是有力气有技术,劈个柴跟切西瓜一般,轻轻松松。

岑皛算是后者,可再怎么轻松,劈柴也是个力气活,并不适合小姑娘。加上昨日狩猎的事,她用了岑璋那张弓,副作用已经显现出来。

手臂酸痛,抡起斧头来,已经觉得费劲。她又是个不服输的人,断不肯在刘大娘面前叫苦叫累,且还要咬着牙表现自己的韧性。

一个上午过去,岑皛劈好的柴成了堆,动作也慢了下来。刘大娘说到做到,对岑皛的午饭,半个字不提,自己甩着鞭子吃饭去了。

岑皛丢下斧头,气呼呼地坐在柴上,伸出双手看着,这一看,自己也觉得心疼了。

她的手是干活的手,在养父家中时,从小就做着家务,后来打猎、砍柴什么的,都是要些力气,手上的保养,是从未想过的事。不但如此,还希望双手皮糙肉厚些才好,这样才能承担更多的体力活。

现在,这双手的皮不够糙,肉也不够厚,已经起了好几个大大的水泡,还有一些正在萌芽过程中。

岑皛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觉得自己没用,干这点活就已经受不了了,以后可怎么办!没了养父和三哥的她,是要自己想办法过日子的,这双手不行,她还能靠什么?

此刻,荣介亨正在远处偷偷看着,他问书童王恕:“夫人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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