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砚城往事(4)

作者:文选与文

“她姓岑,叫岑皛,现在你们家,你说,她是谁的女儿?”

岑竣语气冷冷的,向前逼了几步,“少说这事,你不是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吗?那,你准备拿什么来还?你们家,除了人,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我给你们种地,给你们打猎,还不成?”

岑三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他若是要一个人拼蛮力,未必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可人被这么逼迫,也不能活活咽下这口气。而且,在这个时候服软,只怕人家欺负更甚。

“三儿,三儿,”

岑父缓过气来,他呼唤着儿子,“求老爷们行行好,再宽限几日,再宽限几日……咳咳。”

岑三听得父亲这样说,咬着牙,忽然就双膝跪地,猛地磕了几个头,磕得头破血流,满额污迹,“求老爷们发发慈悲,再宽限几日!”

岑竣见了此番情形,知道逼迫不过,此刻对方服了软,正宜见好就收,语气才缓和下来,“好,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还不上,就把你们家的人,都牵到集市上卖了。”

他说完这话,甩甩袖子,便大摇大摆地往外边走,随从的子弟们也跟着离开,其中一个还留下一句话:“这是咱们的地盘,别想着跑。”

待那些人走干净了,岑皛才瘫坐在地,面对这样的事,她不但毫无办法,还要依靠家人的保护,几乎成了累赘。一向好强的她,如何能接受?

兄妹俩一起将老父亲扶到床上,掖好被子。岑皛又替哥哥找了草药,包了额上的伤,接着要去给父亲熬药,岑父阻止了她。

“别走,听为父说句话。”

兄妹俩一齐跪在父亲病床前,聆听教诲。此情此景,颇有老人临终向儿女留遗言的感觉。

“咱们家,什么都拿不出来了,倘若还能种田打猎,也许能有点积蓄……咳咳……可我这病啊……你们别费这个心思了。听我的,收拾东西,逃吧。”

岑皛泪流满面,她年轻,没经历过事情,怎么受得了这些?她用袖子擦着眼泪,忍住抽泣声。

“阿皛,听爹的话,你去收拾东西,咱吃过晚饭就走。”

岑三这样说,岑皛立刻擦着眼泪,跑到房里收拾东西。逃跑虽然不是个好办法,可总比被人卖作奴隶强些。要是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种田打猎,一家人照样好好活着。想着想着,前途就变得光明了,动作也明快些。

岑皛的房间在外边,这样其实是在支开她,而她浑然不觉。

待岑皛走远了,岑三才拉着父亲的手道:“爹,您要说什么,儿子听着呢。”

“三儿啊,爹就要死了,死人什么都不怕,可你们得活着呀。”岑父说着说着,涕泪纵横,“阿皛,不是咱们这样的下贱人家,这些年,苦了她。我想啊,荣家人再绝情,这么大个女儿,总不该不管的。你带着她去荣家,倘荣家念着血脉亲情,是最好。否则,你们兄妹俩,一起走吧。”

岑父闭着眼,泪水湿了面颊,刀刻般的皱纹,皱得更深。

“爹,你怎么办?”岑三不为所动,他追问道。

“我这条老命,值得那几个钱,都是姓岑的,我死了,岑竣该放你们一马。”

岑父摆摆手,催促儿子离开。岑三却不肯,他向后挪动几步,目光坚定,“砰砰”地磕了三个头,“爹,是可忍孰不可忍,儿子不孝,实在办不到。”

“你……”

岑父指着儿子,气得青筋暴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无力地拍打着被褥,瞪着眼,眼里满是血丝。

岑皛听见动静,急急地跑过来,只见父亲在床上抽搐着,模样骇人,而岑三木然立在一旁,眼神可怕极了。

“三哥,爹这是怎么了?”

岑皛看着父亲的模样,又是害怕,又是担忧,急得手足无措。

“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岑三喃喃自语,随即就要出门,岑皛拉住他,“咱们没钱,大夫怎么肯来?”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岑三头顶,让他瞬间清醒起来。

岑皛看着哥哥的模样,后悔说了刚才的话,她迈开步子往外走,“我去请大夫,就是把我卖了,也要请个大夫回来。”

这时,岑三突然拉住岑皛的胳膊。岑皛欲挣扎,奈何哥哥力气大,她只能无奈地瞪眼。

兄妹俩,就那么对峙着。

第3章 偿命

岑父没有挨过去,当晚便过世了。岑三请来几个长辈,就在次日,把丧事草草办了。因为没钱,请不到巫师引魂,这就意味着逝者的灵魂将在原地徘徊,成为孤魂野鬼。

那些长辈们议论着,说岑三这是不孝,岑三拿眼睛瞪他们,他们就不说话了。一穷二白的岑三家,不但没有家产可分,还欠了一屁股债,所以办完丧事,立刻就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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