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58)

作者:式甲

不是梦里。谁把你放到这儿?满月以后一天比一天白,身上肉圆肉圆的,跟出生那会儿,真是天壤之别。看什么?小小年纪就长了双风流眼,长大还不得都是纨绔子弟的习性?哦?哦什么?小不点大就要跟大人说话?牙还没长全呢,就要逗人?身上倒是旺,像团火炉子。

这样想着,才发现我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有人掀开床帘:“……醒了?”

这样温吞的声音,我受宠若惊。

我坐起来,点点头。

奚白坐在床边,探身去看孩子。淡青色的床帘半开半垂,她倾过来,身上竟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她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脸。“你也这么快醒了呀……”小子看见她,又蹬手蹬脚笑了一声。

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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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奚白

儿子最近乖觉得很,醒了自己耍,也不哭。天底下哪来这么聪明的小孩?抱着他出去,周围总能收获许多赞美的声音,我不禁得意,习惯地往边上看了一眼。

李济的那种眼光,不像是赞美。四目尚未相接,他已经先觉地避开了。

我觉得有些怪异,放开儿子,见他唇红眼蒙,道:“出汗了?”

他点,清了一声喉咙:“嗯……出了。”

我摸他的额头,“还是孩子血气旺盛,我说把他放你旁边吧,果然出了这就出汗了。”

“嗯。”他左右四顾,“桑梓。”

“衣服换下吧。”

他点头,侧过身,抱起儿子给我。

我接过孩子下榻,心里磕了一下。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不能让他疏远了我以后再疏远儿子。

桑梓进来把换的衣服给他,他自己一个人在帐里换好,出来对镜整容。我把孩子交给满春,过去帮他束发冠。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推拒。

我陪他吃过饭,儿子也饿了,只好抱他去后厢喂奶,他隔着帘子对我说:“我去书房理事。”

“……刚刚出汗,不多休息会儿么?”

“不必,已睡挺久的。”

我看着他被珠帘切割得点点碎碎的身影,只好道:“嗯,早些安寝。”

太阴西沉,天地俱静。

儿子吃饱了,发出深沉的呼吸声。

我掀开帘子轻声唤,“满春。”

满春细步走来,“怎么?”

“他还没回来么?”

满春低头寻思,道:“没呢,晚饭以后一直在书房。也没听跟着的人说歇下了。”

还是这样脾气。我头疼地想。方才他看着我和儿子的眼神又浮现出来。

我说:“满春,我去看看吧。”

满春看了眼外面,“这雪还没化呢,这么晚了,不便出行啊。”

我下床,“不碍事,就两步路。”

满春又是欣慰又是小心地帮我整肃衣裳,我披上貂皮大氅,对她道:“你在这里,叫吕简跟着就行。就去看看,儿子醒了你哄哄,我就回来。”

到了偏室,桑梓正端着一个金盏要往里面走。我拉住他。

桑梓吃惊道:“这么晚了,王妃如何来了?”

我闻到金盏里一股苦味,努努嘴:“这什么?”

“药。大王才退下热,还这样熬着,总是伤身。我怕病情反复,还是再跟上药。”

“这个时辰了还吃药?晚膳也没吃多少,可吃了宵夜?”

“哪里肯吃?病中嘴苦,吃什么都是苦的。这一天下来昏昏沉沉,就晚上动了几筷子,水倒是吃了不少。”

我接过金盏:“我来吧。”

转过屏栏,只间一豆烛光,他盘腿坐着,凑着书卷在灯下看。听见声音,也不抬头,把端起药来就吃,末了还说:“桑梓,你挡着光了。”

我往旁边让,悄悄打量。母亲总说他瘦,素日总觉得是他这些年身量变高了,瞧着才瘦。可这样灯下瞧着他,果然瘦得很,连冬衣都裹不厚。就这样还不知自己保养,一旦有事,巴不得整个人都化进去。岂有不病的道理?

他依旧盯着书卷看,我想了想,开口道:“饿不饿?”

发声突然,他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我,一时怔住:“……你?”手上拿的那卷书“嗒”的一声掉在书案上。

为何每次见到我,总这么一惊一乍?我歉然道:“对不住,我该早出声的。”

他低头收了收案上的书,耳朵飞红,样子有些狼狈:“王妃怎么来了?”

我瞅了一眼那书卷,认得是《战国策》。“夜已深,大王有何事,不妨放到明天。”

他很快从窘迫中平静,倒也不隐瞒:“睡不着,不如看看书打发时间。”

我在他对面坐下,“书哪里有看完的?身体要紧。”

“嗯。”他随口应道。

这样说,就是听不进我的劝了。只好另起炉灶:“饿不饿?晚饭就用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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