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云归(39)

作者:陈十年

可是再没有了。

那天瞧着就要下雪,天色暗下来后,北风刮得像鬼哭狼嚎。但再凛冽的北风,再肃杀的气氛,都会过去的,过了今夜,全是光明。

楚云那时这样以为。

但天再也不会亮了,等待的时间是那样的漫长,长到好像这一生都在这夜里过完了。

宴席不知道几时结束,四周静悄悄的,闻盛却一直没来。她眼皮忽然跳起来,心也慌了,正欲叫月色去打听消息,便听见了动静。

但来的人不是闻盛,而是——叛军。

以闻盛为首的叛军。

那为首的将士似乎不知道如何处置楚云,只将房间团团围住,毕竟楚云是闻盛的妻子。可闻大人说过,皇室子弟皆要一网打尽。

楚云自己取下了盖头,人还懵着,听见他们嘴唇一张一合,说着难以置信的话。

闻盛造反了,将皇帝直接斩于玄微宫前,此刻闻盛的手下已经接管了盛京的禁军,如今正在清扫残余势力。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两个时辰之前,他才亲手送她进的洞房,还与她说,殿下,微臣先去了。楚云身影摇晃,被月色扶住。

她想,原来这真是她的梦。

那为首的将领终究上前来:“来人,将她一并带走,带进宫去,等候陛下发落。”

她好像还在做梦,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

楚云被带去关押起来,与那些皇室子弟一起,这种时候人人都狼狈,没人顾得上她楚云。他们被关押在不同的房间里,她身上喜服还没脱下,刺眼得很,窝在角落里。月色见她脸色很差,有些紧张:“公主?您没事吧?”

楚云抓着月色的手,其实想说没事,可喉口仿佛堵着什么,她怎么也吐不出声音来。

但她好想说话啊,“我……”

喉口涌出一股腥甜,而后是月色的惊呼:“公主!”

第19章 滑胎。

楚云似乎坠入了一个柔软的世界,光雾茫茫,一切都仿佛轻飘飘的,她身处其中,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一味地往前走,忽然间,又猛地下坠。

睁开眼,只觉得冷,无比的冷。寒意仿佛从脚底往上钻,好像冤死的鬼魂一样抓着人的手脚不放。

她已经晕过去小半个时辰,月色见她睁眼,连忙过来探她额头温度。她们被关押的房间阴暗潮湿,原是废弃的宫殿。楚云吐完那口血后,便有些发热,月色怕她生病,已经找了这房间里一切能用的东西给她保暖,连自己身上的外袄也脱给了楚云。

此刻月色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守着楚云。这么冷的天,她怎么能只穿这么一点?

楚云当即挣扎起身,要把身上的外袄取下还给月色,被月色拦下:“奴婢身子骨强健,公主穿着吧。”

楚云想反驳,可喉口发涩发疼,说不出话来,甚至发痒想咳嗽。一咳嗽又带出疼痛感来,便引发更激烈的咳嗽。

她咳得弯下腰去,月色忙替她拍背,急得不行。这房间里什么也没有,角落里布满灰尘蛛网,连口水都没得喝。

月色见她脸色难看,顾不得太多,爬起身去拍门,门口有兵士看管把守。“来人啊,可以给杯水喝吗?”

兵士看月色一眼,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去去去,还想喝水?真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都是阶下囚了,还想喝水,怕是命都要保不住了。”

月色被推搡进来,跌倒在地,骂骂咧咧道:“这些人!欺人太甚!”

楚云勉强压下咳嗽,撑起身,扶月色起来,“算了吧。”

月色不服气,也有些不甘心,朝外面喊道:“可是公主,你是闻大人的妻子,即便闻大人他……那也不该这样对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你们快开门,我们五公主可是闻大人的妻,你们……”

外头的人嗤笑声更大:“她在说什么胡话?陛下不过是借这声势浩大的婚礼,做了一个局罢了,她还真以为闻大人会喜欢她啊?”

楚云脸色一白。

她虽算不得聪慧之人,可因敏感,其实比常人更能察觉许多表象之下的事情。有些她一直忽略的事,其实早浮出水面,只是楚云自欺欺人罢了。

譬如说,闻盛一介文臣,清远侯世代文人,纵然他会骑马不可疑,可他怎么会武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带她在纷乱之中全身而退地离开使馆。又譬如说,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使馆里?

……

那些看似巧合的事,在不久之前,得到了解释。

因为他处心积虑,费劲筹谋,只是为了这么一刻。

那么……对她的爱呢?

她还应当相信吗?他们之间有爱吗?

或许是没有的。倘若有那么一丁点的怜惜,不会让她苦等长夜,更不会让她流落至此境地。他闻盛做事是个多么滴水不漏的人,既然让她困在这里,便是他特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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