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57)

作者:金笔帛书

第30章 女儿伤心有谁知(七)

原来,未免落人口舌,甄姬一定要把贤惠做到十成十。时间长了像落下了心病一般,针尖一般大小的事,也要在心里思量个半日,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不得罪人,才能让人觉得我好。有时候思量太过,反倒太放不开,过于拘谨。曹丕那里,别提了,更是怕人说她专宠,愈加端庄起来,原先半真半假地劝曹丕广纳新宠,如今更是摆出一副认真的态度,做足了贤妻良母——只有这样,她才能表现出她贤良淑德、不抢不争,任氏之出,与她无关;再者,她时运好,一胎得男,曹家有后,曹丞相与卞夫人皆欣喜不已,特别是卞夫人,对长孙甚为关心,甄姬在曹丕房里的地位便凸显了出来,也更名正言顺地接近卞夫人,于是她愈加勤谨地孝顺卞夫人,她知道若想稳固地位,只有曹丕宠爱是不够的,婆婆的认可也是很重要的。只要获得他二人的认可,她的地位就稳固了,也就没人敢说闲话了。

可问题是,卞夫人当年,丁夫人走与她无涉,丁夫人一走她就拾起了掌家大权,不管名分如何,实际地位马上就不一般了,只要曹操认可她,府里谁不对她恭敬有加,因此日子过得轻松。可就这样,卞夫人这些年也照样克制收敛,不敢太拿大。甄姬呢?可能曹丕院里这一点点内务让她留心些,可大致上日子还照旧,上有卞夫人掌家,中有明媒正娶回来的妯娌若干,下有无数与她一般被纳进来的姬妾,任氏之出并不会直接、明显地提高她的地位。

那个时候论礼法风俗,有“妾不可为妻”的说法,虽然过日子不可能都卡着这个来,总有权变的时候,可除了皇后是皇帝做主册封有的有个明确的程序,寻常人家哪有扶正的程序?妻不在了,妾若想出头,只能是获得丈夫和婆婆的认可,只要丈夫不再娶,她操持着家里享受着妻的待遇,可问题是名不正言不顺呀,好的时候什么都行,翻脸的时候说你是个妾,可是随便要卖要送人,到时候也掰扯不清楚。

任氏走了,甄姬并没有获得过一个明确的说法,虽然她有儿子,在众姬妾中地位凸显,但她就处在这尴尬中,即便别人对她再礼遇,她内心深处也有些心虚。因此只能持续不断地谨小慎微。噫!她天天如此小心翼翼地讨好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只盼着儿子将来长大成材,顶门立户,那时她就可以松口气了。可那还要熬太久,她总是那么紧绷,不得放松,时间一长,就钻了牛角尖,疑神疑鬼的。行事作风,令曹丕都觉得不能理解。

你比如说,建安十六年,曹氏已常驻邺城。曹丞相率大军出征,除曹丕留守邺城,卞夫人与诸子皆跟去。卞夫人行到孟津便犯了旧疾,有些不舒服,便留在那儿了。消息传来,虽说不是大病,但曹丕还是很挂心,然则自己母亲去的远,自己留守国都,如此要务在身,又不能去看望。幸而卞夫人有常年侍奉的仆妇丫鬟在侧,知其病况,这边厢曹丕又与甄姬说了,打点卞夫人日常所需药物补品,另派医者送去给母亲。甄姬知道婆婆生病,担心不已,便叹息道:“看离得那么远,也不得定省,也不知夫人在外面可得好生养病,毕竟不如家里。”说着便要流泪。

曹丕本就忧心,听她如此一说更是不忍,又感念她如此挂心自己的母亲,便安慰她道:“你不必哭了,哭多伤身,亦无用处。来报不是说了吗,只是稍不安。在家时每每发作,静养一阵子也就好了,这次应该也无甚大碍。只盼着母亲尽快好起来罢。”这话也是安慰自己。甄姬亦知公子虽嘴上如此说,心里焉能不挂念。更何况,因着她这一哭,曹丕这一劝,难得的甄姬能放下平日的小心,两个人能如寻常夫妻那般聊聊家常,互相劝慰劝慰,真是温情默默,气氛正好。甄姬忽然很享受这一刻,似乎两个人的心都拉进了。曹丕前天才纳了新宠,侍卫家的女儿,唤作孙琐。舞姿婀娜,为曹丕所喜,正在兴头上,每每夸赞不绝。甄姬面上不显,心里是有些吃味的。今见谈论家事,能让她与公子更贴近,便愈发笃定做个贤妻良母才是正途,便为卞夫人准备东西更为殷切。

然而甄姬思虑惯了,什么事都要掂量好几遍,这次又钻牛角尖:一切安排妥当了,她便又寻思起来,夫人病在外面,虽传信说不要紧,但毕竟不在眼前,不得不让人忧心,我都挂念,更不用说公子作为亲生子了;我对卞夫人的关心令公子如此动容,当时我都流泪了,若平日里无所表示,会不会让别人以为我只是在公子面前装样子,根本不关心夫人?思及此,间或遇见好笑的事情,笑了两声,便又心虚,生怕别人怀疑她这时候还能笑出来、对卞夫人的担心是不是做做样子。于是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让公子看看让大家知道她是真的关心夫人。思量来思量去,不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点放松的状态,镇日里愁眉不展,频频提起卞夫人的病情,一提就要哭。本来想着曹丕看她这样,一定会觉得她真心孝顺而赞赏她,可她不知她如此一来给曹丕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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