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53)

作者:丸子炒饭

郑玉磬这个时候却没有力气同圣上再出去走动,她今日连番受惊,舍不得这温暖如春的内室,死活不肯。

“同圣上一道散步,还不知道要偶遇多少美人,我才不去。”

郑玉磬忽然想起了萧明稷讥讽刻薄的话,眼泪肆无忌惮地打湿了圣上肩头的衣裳:“内廷的美人怕是不在少数,妾如今形容憔悴,身子蠢笨,叫旁人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圣上,大费周章封了一个貌若无盐的女子做贵妃。”

她自负美貌,对容貌的在意也远超过旁人,本来有孕之后容颜受损是她最难堪的时候,但是却要辗转逢迎于他们父子之间,心力交瘁,被人冷嘲热讽,怀疑不贞。

这样的环境,哪怕是馔金炊玉,她也食不下咽,满目绮罗遍地,亦觉凄楚煎熬,没有半点欢愉可言。

“朕这个做夫君的都不嫌弃你,谁敢笑你?”

或许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圣上原本就中意她,得到她柔顺服侍又是费了好一番工夫,自然不觉得她丑,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生儿育女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便是如今的音音,容色也压倒宫中所有的女子。”

郑玉磬刚入内廷,不知道除非君王有意亲近,这些后妃平日是不允许未经请示直接靠近圣驾的。

圣上很少参与到嫔妃生养皇嗣的过程中,哪怕是当年太子出生后宠爱远胜于其他皇子,但是孝慈皇后是一个懂事大度的妻子,她不像是音音这般娇气,要人精心捧在手心里呵护,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也会尽自己作为太子妃的职责,安排好东宫的一切。

“皇后怀太子那时也时常身子不快,朕那时也年轻,觉得这不过是女子都要经历的事情,体贴是有的,但总觉得不够。”圣上思及旧事,稍稍叹气:“朕如今既然知道你的辛苦,又岂会因为这些嫌弃你?”

他像是哄孩子一样来哄郑玉磬:“音音能叫朕日夜惦记,也该对自己的容色有些信心才对,连你都说自己貌若无盐,旁的妃妾算得上是什么?”

“哪个叫圣人日夜惦记,我又不会下蛊。”郑玉磬啐了一口,面色红得恰到好处:“这话叫旁人听了不知道该有多寒心!”

天子这样动情,极为耐心地安抚自己怀中的佳人,站在一旁的内侍与宫人难得感受了一回天子柔情,但圣上怀中的佳人却未必如此作想。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圣上贵为天子,什么样的处子弄不到手,只是要得到一个臣妻,还要她肯真心侍奉,却着实花了一番力气。

除了孝慈皇后所生的废太子,圣上还有许多儿女,然而在天子心中,连这些有血脉相连的儿女都算不得什么,自然那些嫔妃所受的痛苦更加微不足道。

郑玉磬见外面的人送了姜汤过来,自己接过后也不用人拿勺子来喂,趁着热都喝光了。

圣上斜倚着床榻,瞧人服侍她更换出去的衣物,他年轻时崇尚节俭,然而现在却觉得自己富有天下,若是不能叫自己心爱的女子拥有天底下最瑰丽的一切,穿戴华服美饰,随手投掷金银珠玉,那这个皇帝做得也太过无趣了些。

贵妃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郑玉磬觉得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白色的狐裘罩在外面愈发显得人圆滚滚,怕是跌倒在雪地里打几个滚孩子都不会有事。

她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这些不该有的念头打散,与圣上携手出了锦乐宫。

其实她睡得也没有圣上所说那么夸张,是冬日的白昼太短,如今外面的宵禁还没开始呢。

郑玉磬觉得有些热得过分,便将遮住发髻的狐裘帽子亲手拿下,抬头去看天上明月。

月光皎皎,落地成霜,柔和的月影洒落在她的身上,她瞧着月色,圣上在瞧着她。

圣上没有出言打破这雪夜明月的宁静,郑玉磬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过了良久她才留心到圣上目光似水,侧头避了过去。

“您说出来散心,回去好用膳歇下,怎么出来不看风景,只顾着看人了?”郑玉磬抚摸上自己微隆的小腹,略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去看禁苑红梅:“人说‘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禁庭赏月,与民间相比又是别有一番滋味。”

境由心生,她此刻无依无靠,瞧着天上明月也只觉高处不胜寒,与在秦家时夜间捣练时月色相伴,姑嫂说笑那种其乐融融的情景又是大有不同。

“朕曾说起那夜宫宴,虽非十五,但月色却格外皎皎,惦念至今。”圣上见她侧身凝望,以为她格外中意那一枝红梅,吩咐人折来插瓶,“如今朗月入怀,朕如何腾得出空闲去瞧旁的?”

圣上夜间到锦乐宫疑心诘问,如今郑玉磬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也不会觉得怎么高兴,她低头不语,圣上只当她是害羞,温柔执了她手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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