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心上+番外(106)
他早已经习惯自己的世界满是废墟和荒土, 即便荆棘丛生, 会让他皮破血流、遍体鳞伤, 他依然能在其中坚定不移地前行。
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病态地喜欢这样的感觉。
所有能让他受伤、让别人受伤, 让自己流血、让别人流血的东西, 他都疯狂的热爱。
幸福与快乐都是黄粱一梦, 只有疼痛和悲伤是永存。
长久以来, 积习生常。
他享受着深渊里的孤寂, 又祈盼着深渊上的阳光。
可他知道,无论如何努力翻腾, 他都是湍流下的烂泥,见不得光的夜行者。
所以, 他大费周章从别人精心照看的温室里抢来了这一朵与这片疮痍的焦土格格不入的花。
他恶劣地想要看见它枯萎,就像他当初一样,逐渐的腐烂。
它那么稚弱美丽, 那么香娇玉嫩。
却又那样生机勃勃, 哪怕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 它依然努力攀附着不适宜的土壤, 竭尽全力地汲取着生存的养份。
它努力地盛放, 毫无保留地展开所有的花瓣,露出芬芳的花房,仿佛就像告诉蛰伏在这里的暗兽。
它有多么诱人。
柔嫩的花瓣曾拂过他的伤痕,也曾包容过他的凶狠。
他几乎像个浪荡子竟会时不时回想起这些事。
萧恕恶狠狠地咬住了后牙。
可她什么也不懂。
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那泛滥而无用的善心不小心波及到了他身上。
又或者——这一切的触动,只是她的小伎俩。
为了活下去,她可是相当努力。
甚至连亲吻他都那么缱绻悱恻,仿佛他真的会是一个极好的良人。
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究竟把他当做了什么?
和江燕如一样,萧恕也没有世俗的约束,但是不一样的是,他只是无心放在这上面,所以不屑被束缚。
他憎恨自己不受控的恶疾,也憎恨别人看见他沦为欲.奴的模样。
江燕如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幸也是多么幸运,她是沉沦到丧失理智之下目睹了一切。
要不然,只怕她会成为‘牡丹花’上死的第一人。
萧恕屏息凝目。
那些润湿的声音随着雨丝飘进他耳朵里,他回忆起在机关房里被人左右的心情。
飞出掌心的鸟反而啄了他的要害。
所有的事情都在逐渐失控。
他的方法,是不是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不该想着摧毁,而该是污.染啊。
比如让清水染上永远洗不干净的黑墨,比如让白纸沾上擦不去的污点。
又比如将江燕如困于他的身边,身心沦陷。
萧恕闭了一下眼,再缓缓睁开。
雾雨沾在他的眼睫,润黑了眉眼,清冷肃杀重新归脸上,而又奇异地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暗涌。
“……哥哥?”江燕如轻轻握住他的手,萧恕的手很大,她勉强伸展手指才覆住一小块。
她温热的掌心能感受到他指骨坚硬,就像是强有韧劲的竹节。
不容易受制于人的萧恕,仿佛是那傲世立足在世间的修竹。
给人一种风雨不摧的坚韧和刚毅。
江燕如其实十分惊讶萧恕会为了她这样出头,她不清楚萧恕与皇帝的关系是如何,可再纵容臣子的昏君也会有不能触碰的底线。
即便是她爹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兴许都会再三思量。
肯定不会如此‘莽撞’地为她出头出气。
在江燕如的认知里,尽量不与人生出冲突与嫌恶才是安身立命的法子。
而不是如萧恕这样,像是一堆熊熊烈火,一直放纵得燃烧着自己,也焚烧着靠近他的一切。
似乎毫不介意燃烧殆尽的后果。
而如今,他越烧越旺的火就要灼烧到了她的身上。
在萧恕逐渐深沉的视线下,江燕如忽然想要退缩,像是已经感受到了火星子的热度。
江燕如从来不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人,她自觉自己是怯懦的,所以一有不寻常的风吹草动,她第一反应就是要将自己保护起来,不让那些伤害能刺伤她柔软的身躯,更不能危及她的性命。
可是萧恕的手却用力桎梏着她的脸,几乎是用强硬地姿态让她面对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江燕如脸颊上是还有被抹开的血迹,哭红的肿胀眼睛水光盈盈,看起来十分狼狈。
“哥哥……”江燕如瑟缩了下,想避开他的手指。
萧恕的手却提前一步离开了她的脸颊,伸到她的后背将她往前一揽,江燕如就踉跄地往前一小步,鼻尖都险些撞上他的肩膀。
他俯身下来,侧脸挨着她,与她擦耳而过。
“别叫我哥哥。”
江燕如不解地咦了一声。
萧恕的嗓音几乎贴在了她的耳廓,湿.润的暖意就好像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真要感谢我的话,用别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