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216)

作者:吴若离

春分又道:“奶奶还说,总给姑娘惹麻烦,对不住了。”

莒绣泣不成声,只连着摇头。

春分的话,好似份例已用完,束手退到一旁,抬手指了备好衣裳的人上前。

韦鸿腾松开手,站起身,后退一步,再次跪好,朝榻上的人,郑重一拜。

“你糊涂了,这是做什么?哪有……”

三太太从外边冲进来,强拉着儿子要起。

韦鸿腾推开她的手,倔强地再拜,再拜。

此刻,三太太瞧这屋里哪个都不顺眼,怒火攻心,大骂:“我还没死呢,你到这摆什么孝敬。如今一个个都反了,规矩礼法去了哪!”

伺候的人要给逝者更衣了。

尚梅韵拉着莒绣往外去。

两人退到院中,莒绣听到里边韦鸿腾质问:“母亲口口声声说对她仁至义尽,往日种种,全是她挑拨离间,满口污蔑。如今她去了,你便在这发个誓,从此我再无二话。”

里边啪的一声响,三太太打完儿子,接着道:“十月怀胎,辛苦教养,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为你,费尽心血,我问心无愧!至于她,一个贱婢,拖累我儿,牵累家族,死不足惜!”

被打被训的韦鸿腾丝毫没有收敛,苦笑道:“母亲有一把好盘算,父亲有一腔好计谋。齐世伯家的姑娘,母亲又求了多少回?可惜了,云裳在这时候去的!母亲,你猜外边那些人,会如何看待咱们家?”

他停了一瞬,悲怆道:“这吃相,太难看了啊!母亲总说是祖母毁了我,是云裳毁了我。如今,再多一个你们!我从此便是无勇无谋、无情无义之人了,多好啊!多好啊!”

里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三太太凄厉的叫声:“驰哥儿,驰哥儿,快来人呐!”

尚梅韵和莒绣往旁边让了让,冷眼看着三房的婆子丫鬟们冲进去。

里边一阵折腾,三太太从里边出来,形容狼狈,慌乱道:“尚梅韵,快开了门,快去请太医!”

尚梅韵抬手一指,珍珠拽着个婆子上前。

“进去给他看看伤。”

三太太认得出,这是留在自清苑里伺候佟云裳的医婆,她心里虽嫌弃,此刻却顾不得了。

院子里的众人煎熬,突闻院外有人捶门,并嚷道:“三太太,二奶奶,老太太那有请。”

尚梅韵嗤了一声,小声提点莒绣:“三老爷要管这事了,你安心回去歇着。”

她朝下边一扬手,珍珠上前,尚梅韵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珍珠点头,接了钥匙,快步走过去,开了院门。

尚梅韵牵着莒绣往院外走,到得门口处,又道:“难保有人丢了脸面不死心,珍珠跟着你过去住几日。”

莒绣没有推拒这份好意,点头致谢。

珍珠陪着她往外走,等离自清苑远一些了,主动道:“姑娘,你能不能劝劝我们小姐?她这样行事,往后在这……难做人。”

莒绣不问究竟指的那些事,只道:“梅姐姐做事,必有她的考量,劝不住的。”

三太太明着作贱,倘若忍气吞声,只怕更难立足。

尚梅韵行事果断,无所畏惮。莒绣只有羡慕敬仰的,怎么会以自己浅薄的一知去挡她的十用?

三太太是长辈,但她所作所为,令人发指,难道还要一味尊从她?

珍珠连叹了两声,忧道:“她吃了许多苦头,因对二爷冷待,家里太太老爷也不能谅解,直言不认她这个女儿。她没了娘家这条退路,又该怎么办啊?”

莒绣想起他对尚梅韵的批语,摇头道:“珍珠姐姐,你觉着梅姐姐含垢忍辱地在这住着,就是好日子吗?”

这话也是在问自己,她几次劝过她“好好活着”。可佟云裳的死让她明白,一个女人,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家里,倘若不自强自立,想要活着都是奢望,更何况是好好地活着。

她一想到这个人,想到不过离开几刻钟,从此阴阳相隔,再不复见,便心痛难忍。

莒绣眨眼落泪,撇过头问:“四奶奶今年多大?”

珍珠也有了泪意,伤感道:“比我们小姐还小四岁。”

莒绣在院前停步,靠着门柱,小声道:“珍珠姐姐,梅姐姐那,怕是有麻烦。你还是回去吧,帮着她些。我什么也不能做,何苦再扯她后腿。”

她才送了那些东西过去,佟云裳就死了。究竟是有人恰在此时下了毒手,还是她因为受了刺激……没熬得住,这是我的过错吗?

珍珠摇头道:“小姐的倔性子,你是知道的。你放心,三老爷有事要求着她,眼下不敢撕破脸,无妨的。”

那就好。

莒绣和她一块进屋,冬儿已将翻乱的屋子归整好。

东厢还亮着灯,莒绣忙道:“冬儿,你过去说一声,让她早些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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