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祸水(154)

作者:再枯荣

最后贴得很近地说话:“我也走了,晚一点何家见。”

箫娘有些骨软,但是很坚强地点了点下颌,“少吃酒啊。”

“晓得了。”

他先走出去,箫娘落在后头,蒙蒙的天与他朦瞳的背影占满她的眼睛。她的一天,就这样在细小却密密麻麻的欢欣中开始。几如院墙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苔痕,浓郁的绿,却蔓延得不动声色。

走到陶家来,满园忙碌,灯笼游浮,仆妇小厮陀螺似地在花道曲径间奔走,一队一队往前头招呼递嬗而来的亲朋,或是忙着往后头传递出阁。

晴芳倏然由哪个人堆里撞出来拽她,“你再晚些,只怕姑娘都上轿了!快快快、送了姑娘出去,前头开席吃酒去。”

“你跟不跟你们姑娘去呀?”

“我不去,”晴芳只顾前头走,“我既不是姑娘屋里的,也不是陪着一道长大的,我还在这宅里伺候。”

蹀躞绿蟾闺房,早归置得喜气洋洋,红的帘子红的帐,点着数十支红烛,火烧的幸福。

里里外外挤满了婆子媳妇,各家女眷,皆穿时兴的花样衣裳,佩环簪翠,将绿蟾簇拥在妆台。绿蟾穿的□□凤通袖袍,戴着金冠,脸上红扑扑的,连眼睛也似娇艳欲滴,四处转着听七嘴八舌的唱喏祝祷。

箫娘坐在嗑瓜子的人堆里,也抓一捧瓜子闲嗑,“我不算晚,在家就听见这里闹哄哄的,还当你已走了呢。”

“时辰还未到呢。”绿蟾睇一眼天色,张望期盼。总算把陶知行盼来,继太太领着众人让到外间,留父女说话。

陶知行今日穿戴得分外风光,鹤氅罩直身,头戴靖忠冠,腰带挂满琳琅。坐在杌凳上瞧绿蟾,怎么瞧怎么喜欢,“我的心肝要出阁了。”

只说完这一句,就有些哽咽。绿蟾把手塞到他手心里,“爹爹,就在隔壁呢,明日一早就能来向您请安。”

“不好不好。”陶知行捏着袖蘸干泪花,又笑,“按礼数来,不要叫人家小瞧你。你是我陶知行的女儿,背着个商贾之女的名头,往后恐怕叫那起做官的太太你瞧你不起。不怕,他们只怕是想爹的银子,想不着,因此才嫉你。你不要理他们,有委屈,回来对爹说,爹爹为你讨公道!”

说得绿蟾也哭起来,雨打了梨花,娇艳可怜。陶知行忙摸了绢子轻搵她的脸,“不哭了不哭了,好好的,不兴哭。何家那小子倘或欺负你,你也来对爹说,爹拼一身家财,也要他的命!”

绿蟾噗嗤笑出来,挂着莹莹两滴泪,“爹年纪大了,要享清福,不要喊打喊杀的。”

“好好好,不说打打杀杀的事情。爹前头厅上去坐了,等你来拜我啊。”

这里出去,就听见震天花炮响,由前街递嬗哄闹进来,是何盏来接了。绿蟾翘首以盼,旋即就有盖头朝她模糊的泪眼罩上来,乱七八糟的婆子丫头讲她宝贝似的捧出去。

箫娘也在后头跟着,与一班陶家的亲戚媳妇们送到厅上,拜别父母,再打前门轰轰烈烈地涌出街。

这里也未歇,陶家的亲友男女各分,聚到厅上吃席。箫娘恰就与元太太坐了一桌。抻头环顾一圈,晴芳在跟前端菜递茶服侍,被箫娘拉拢跟前,“嗳,怎的不见你们家表姑娘?这样大的日子,她竟不来凑这个热闹?”

晴芳只顾忙,拍拍她的腕子,“回头我告诉你。”

闹哄哄的厅内厅外,挤满了人。元太太将满堆珠翠的脑袋扎过来,借着喧哗掩声,“你是问辛家那位新嫁的玉台姑娘?”

“是嚜,她是这家的表姑娘,按礼也该来呀。”

“啧、且来不了呢。”元太太神秘莫测地抬抬眉。

“怎的?”

“我看你是白在各家走跳。”元太太愈发凑近,案底下挽她的手,“她得了个疯症,眼下满南京城都传开了,你竟不晓得。”

箫娘受惊不小,瞠目结舌,“疯症?几时的事情呀?我真是半点风也没听到!”

“听说是元宵那夜发的疯,突然闹起来,三五个丫头擒她不住,拿着刀,要四处杀人!请了十几位大夫去瞧,连南直隶太医署的御医都请了去,硬是没瞧好!出了正月,这事情就传得人尽皆知,偏你傻呵呵的没听过。”

箫娘还兜着下巴,痴痴地追问:“为什么疯的啊?”

“为什么?真正是一桩说不出口的大新闻!”越是难出口,云太太说得越起劲,带着一抿隐晦的、霪气的笑,“听说这个辛玉台小姐,为了讨汉子欢心,往秦淮河请了个千帆历练的老鸨子往娘家去。学了些,呀、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霪.乱手段,荡.妇似的,摸到汉子床上,把他床底下的夜壶扔了,跪在底下,张着嘴,要做个活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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