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220)

作者:秋风外

而这次被捉住的细作,是二者皆有,时而滔滔不绝,时而沉默不语。江琮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因为这是这些年第一个能渗透到暗舵之中的角色。

细作非常狡猾,话语中没有丝毫疏漏,江琮必须一遍遍地询问,一遍遍地确认,加以适量的话术和药物——

没用刑具,若用,那细作会花尽所有办法让自己死在上面。

这是漫长的对抗和折磨,万幸的是,受审者是先崩溃的那个。

“你够狠。”他的眼皮已经被割掉,没有阖上它们休憩的能力,他深深见识到了京城分舵主的特别之处,三天过去,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从始至终的冷静,连音调语气都未发生过变化。

他像和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关对话,所有巧妙的暗示与阴冷的沉默都徒劳无功,对方只不断发问,一次次地扫出他话语中的错漏之处。

即使未道出真相,也逐渐拼凑出轮廓,聪明到可怕。

临死之前,细作终于回答了两个问题,他其实明白答案已经被知晓。

“目的是什么?”

“试药。”

“毒药还是解药?”

“……都是。”

犯人死在子时一刻,而江琮站在那道安静垂落的青帐外时,丑时已快过尽。

在中间那段时间里,他只看着地面上的人形沉默不语,脑中似是想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细作是皇宫的人。

这便是疑惑所在,女帝要拿他试药,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无论毒药还是解药,他都不会有任何拒绝。

细作是皇宫的人,但不一定女帝派来的,毕竟那里还有她深爱的女儿。傅蔻心狠手辣,和她母亲如出一辙,而她的妹妹傅蕊,也并非全无野心。

江琮默然地想到一些可能,他必须要自己想很久,才能再次来到那道帐外。

帐中人醒得很快,她抚上他的脸,看穿了他的情绪。他也必须要十分忍耐,才不会向对方讨要更多关心。

这越来越像一场甜蜜和绝望并存的修行,就像此时此刻,他明明渴望着抚摸她唇角,却也只停在她发梢的手指——

全部都是不甘的铁证。

长夜过尽。

泠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江琮挨得有点近。

她下巴搁在他肩上,手臂缠在他胸口,腿更是横在他腰间,整个人像极了一只紧攀住树枝的壁虎。

而对方任由她动作,甚至还未醒。眼睫低垂,漂亮的唇微抿,好似梦中都有烦心事。

这让泠琅觉得稀奇,她好像从没见过江琮沉眠的样子,向来都是她后醒,然后对上他或微笑或冷笑或皮笑肉不笑的俊脸。

于是她伸出手,抓了缕不知是谁的发丝,轻轻去挠他鼻尖。

对方眼睫轻颤,显然感觉到了异样,却并未立即醒转。

泠琅觉出乐趣,又去蹭他唇角,沿着下颌一路蜿蜒,最后落在耳垂,轻拢慢捻,若即若离地扫弄。

江琮立即睁开眼,他反手捉住了她作乱的手腕:“干什么?”

嗓音带着浓浓的哑意,和白日里完全不同。

泠琅腻歪地说:“唤夫君起床呀。”

江琮发出声哼笑,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是这般唤的?”

泠琅说:“润物无声,唤人无形,如此晨起的人一天都会心情舒畅。”

江琮摩挲着她手腕:“可我现在心情并不舒畅。”

泠琅爬起来,重重地捏了把他的脸,在对方深暗的眼神中跳下榻:“那是因为你还没起来。”

她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云雀一般活润:“别忘了今天要做什么,出城,那可是雄鹰方能栖的鹰栖山!”

第93章 赴陈县

鹰栖山, 唯有雄鹰方能栖落之地。

高峻雄险,绝壁枯崖,雾气终年弥漫。有人称在山里碰见过野人, 有人称碰见过精怪, 有人称碰见过神仙。

“反正,若有什么无法解释的怪事,都说从山里来的就行了, 山也不能为自己辩解。”

少女高高扬鞭,青骓长鸣着疾奔出去,一地马蹄脆响。

乌黑马尾于阳光下跳跃起伏,淡青衣衫裹出流畅腰线, 在满山道的青翠之中,一路纵驰而去,激起阵阵尘烟。

若有什么无拘无束的山精野魅, 也该是这副模样。

江琮策马紧跟其后, 二人先后越过了一道及其险峻的峡缝, 再绕过一处山谷, 远远地便看见前方山门上, 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石柇关。

过了前面的关隘,便能抵达陈县,这已经是他们离开京城的第四天。

值守士兵停止仰望头顶断崖边生长着的、一树硕果累累的檎果,他转过头, 好奇地观察正驱马而来的青年男女。

毫无疑问, 他们是一对,无论是身上相似的淡青, 还是彼此注视时轻柔安静的眼神, 种种迹象都彰显着二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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