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权君王偏要强求(8)

作者:吴蚕已老

只是笑了几声就忍不住不停地咳嗽。

沈书云正端着汤药进来,见此情形,忙放下药碗,上前轻拍祖父的脊梁。

止住了沈公的咳嗽,沈书云才起身,对赵世康端正行礼:“书云拜见将军。”

作为沈公的门生,赵世康是看着沈书云长大的,此番得见,更觉得从前的小丫头,一转眼出落成了夺目的佳人,便对沈公夸赞:“公爷子孙辈里人才辈出。大姑娘气度雍容,画才闻名于世,连先帝也曾交口称赞。公爷还有无尽的后福呢。”

提起家里的子子孙孙,沈公爷方才赢棋的兴致瞬间不见了,对赵世康道摆了摆手:“除了跟前这一个,剩下的都是一帮子不肖子孙,提他们作甚?”

沉了一息,沈公爷似乎是对赵世康,但同时又是对自己道:“我一生对先帝恪尽职守,忠心报国,以为是这就是人间正途,却不知自己何等无知。所谓为万世开太平,其实不过是为子孙谋前程。若是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后人,再大的家业和军功,也是徒劳,守不住的。”

赵世康没敢直接接话。他听得出,荣恩公抱怨的不只是自己的不肖子,还揶揄了如今龙椅上那个并不英明贤德的新君。

“安王世子今日就要到府上了吧?”赵世康岔开话题,不再惹老人家动气。安王驻守蓟州多年,实力雄厚,意图篡位的传闻这些年也是沸沸扬扬,赵世康也想借此机会听听老人家对未来局势的见解。

沈公爷却气定神闲,只将沈书云端进来的汤药豪饮而下,喝药也如同喝酒一般豪迈。放下药碗,沈公才对赵世康说:“年岁大了,睡得浅,梦还多。昨夜又梦到了先帝,我对他说,与他地府会师之前,老夫再替他那不争气的孙子,守一回国门。”

这个不争气的孙子,说的正是现在的永续帝朱雯。因先太子英年早逝,就由先帝的嫡长孙继承了大统。严格来说,当今圣上,论辈分是安王世子的堂哥。

赵世康低头,就更不敢接话了。

正在这时,安王世子的龙虎舆到了门前了,曹管家进来禀告:“安王世子随行的侍卫本有百十来号人,镇抚司的人在城隍上迎接,当场解除了世子爷一行的刀剑,把大部分随从扣在了外城,只一辆马车并四个侍从到了府门前,四宝太监已经去门前接人,这就过来。”

“扶我起来,看看是什么阵仗。”荣恩公站起身,沈书云扶着他,往正厅里走。

刚刚扶着祖父坐下,沈书云还没来得及告辞,就看见了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在曹管家和四宝太监的指引下,款步进入了厅堂。

朱霁长身玉立在厅堂中央,因赶路进京,并没有穿朝服加冠冕,而是一身燕居常服,深衣素带,外罩圆领纱袍,只用一枚碧玉簪束发,看上去很有一份日月入怀的朗逸之气。不过纵是这样简素的衣着,仍然盖不住他气质中的傲然。

荣恩公虽然见过幼年的朱霁,却早已忘记他的样貌,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

但此刻,他和赵世康看着厅前的人,都有片刻的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几十年前——他与先帝长得十分相像,特别是眉宇间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沈公爷安康!”朱霁俯身至与心平齐,对沈公拱手一拜,行了平礼。

本朝亲王世子承袭侯爵,沈廷恩是公爵,侯爵见公爵本应该揖手行拜礼,但因朱霁是宗室子弟,先帝正经的皇孙,所以抬高一级,礼仪上与沈公算是平级。

沈公颔首回礼:“安王世子下榻寒舍,实乃老夫之幸。今后若有不周之处,望世子海涵。”言不由衷的语气冷冷淡淡,朱霁却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看上去谦和温润。

旁边的赵世康只有官衔没有爵位,便俯身要对朱霁跪拜,朱霁却立刻示意四宝将人扶起来,对赵世康说:“在蓟州已经闻听赵将军是沈公爷的得意门生,如今一见,果然是师徒风采。此处是不是朝堂,将军不必拘谨。”

这期间,沈廷恩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朱霁,他的形容与举止都无可挑剔,是王孙贵胄里一等一出挑的人物。

只不过沈公四十年沙场点兵、宦海浮沉,心都磨老了,不用眼睛也能看到安王世子,甚至他那远在蓟州的老子身上,那副心怀异志的反骨。

沈书云本打算等他们寒暄后就简单告辞,朱霁却先一步看到了她。

这张面容,三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先帝寿辰宴上的惊鸿一瞥,化作后来不断观摩她画作的欣赏与崇拜,此时此刻终于见到了真人,比三年前长开了许多,二八华年绽放出大气夺人的美。

朱霁看向她的眼神中蕴含了无尽的渴慕与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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