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147)

作者:荷风吹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门。她以为三哥还想理论,没好气地呵斥:“你要骂人且过几天再骂,若想逼我认错,到下辈子都不可能!”

长久的寂静后,那人慭慭然道:“是我。”

竟是萧其臻。

柳竹秋自悔莽撞,忙开门请他入内,抱歉道:“对不起萧大人,请恕我无礼。”

一到单独相处萧其臻的眼神便不由自主闪躲,尤其这屋子里还有床铺帐幔等暧昧的物品,他进门便侧着身子,尽量不去面对,羞愧之情比她更甚。

“先生不必介意,叔端已先回去了,我也准备告辞了。 ”

“嗯。”

“那个……”

“请说。”

“……我……”

柳竹秋不明白平日杀伐决断的男人为何总在蝇头小事上婆婆妈妈,看他脑门憋出细汗,心里比他还急,真想先拉他去院子里拜个把子,或许能消除他内心的障碍。

“蒙大人数次救护,我们已算生死之交,有话尽可明言,不必顾虑。”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想向她传情求爱,那么直接拒绝就是,凭他的人品也不会因此翻脸。

萧其臻情知自己的状态很丢脸,横下一条心,认真道:“我是想说……我能理解你的做法,”

柳竹秋一时没领会含义,眼神诧讶,随后收到解释。

“不孝有三,第一条就是阿意曲从,陷亲不义①。你帮柳大人悔过,是真正的孝义。方才我已劝过叔端,他也想通了,让我替他跟你赔不是,请你别再生气了,好吗?”

温柔劝慰宛若手绢轻轻拭去柳竹秋心头的尘垢,一直以为他是个食古不化的卫道士,不想竟能准确体恤她的用心。

“谢谢你。”

她真诚道谢,语气比平时多注入了鲜明的感情色彩。

萧其臻像引逗她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坏事似的,心虚地冒出更多热汗,支吾:“那我先告辞了。”

仓促转身额头乒地撞上门框,直接把柳竹秋刚萌芽的好感撞没了。

我还是跟他做兄弟吧,省得将来一块儿郁闷。

她恢复客套样叫住他,问他是否理好审案头绪。

谈到公事,萧其臻恢复状态,谦逊道:“我已想出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上次柳竹秋在公堂提问金宏斌给了他灵感,想出个举一反三的计策。

柳竹秋听后喜赞:“此计甚好,请大人快去实施,我们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萧其臻拟好对崔逢源的审问方案,照章程先向曹怀恩请示,曹怀恩批准,许他先提审崔逢源。

萧其臻让崔逢源交代赃银的去向,崔逢源说:“柳邦彦和白一瑾拿了七成,留了三成给我。”

“银子是他们派人来取的,还是你叫人送过去的?”

“他们派人来取的。”

“那交付银钱时,你这边肯定也出了人手,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犯官家的奴仆。”

审讯完毕,崔逢源还真供出四个有名有姓的家奴。

这四人到堂后都说当日他们从库房里提出银子,交给柳邦彦的人带走,还描述了对方来的人数和各自的外貌特征。

萧其臻审到这里,向曹怀恩申请正式升堂审讯。主审官和监审齐聚一堂,会审崔逢源和那四个家奴。

萧其臻提出将四个奴才隔离审讯,每人发给一块软泥,命他们捏出当时所交银锭的形状。

崔逢源没算到这出,那四人也没就此通过气,捏出的造型各不相同,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萧其臻拿着实证向在场官员陈述:“这四人说银子是他们从库房里提出来的,供词上却连银锭的形状都统一不了,足见所言非实,其他说辞也定是他们串通捏造的。”

证据当前,四人狡辩不得,再被衙役们一顿猛夹,接连招供说是崔逢源事先教他们的。

这下崔逢源诬陷柳邦彦和白一瑾已成定论,有庄世珍监审,曹怀恩只得用刑拷问。

崔逢源自知必死,还指望薛汝春看顾家小,决定独自扛下所有罪名,几番刑讯后舌尖都咬断了,终不肯供出主谋。

庆德帝闻报,召集阁臣们公议。

大臣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案件显山露水,就差盖棺定论了。薛汝春是唐振奇的爱宠,科举案唐振奇插没插手还不好说,咬死狐狸很有可能激怒老虎。

庆德帝先询问首辅贾令策的意见。

贾令策说:“此案审理历时数月,民间众议汹汹,多有怨朝廷办事拖沓,审案官糊涂无能的。微臣认为当前应以平息民愤为首务,既然崔逢源罪情确实,就该尽早结案,依律斩决罪犯,还公道于人心。”

庆德帝未置可否,改问孟亭元:“事情是从你们礼部闹出来的,你这礼部尚书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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