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霜+番外(21)

作者:一川烟草

秋荷。他轻唤了我一声,霎时红了眼眶。

第32章

我本以为再见到他,我会很平静的。

可是,一腔怒意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如同滚油里倒水,一下炸开了锅。

殷九清在我的院子前站着,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太子殿下贵脚临贱地,不知有何贵干?

秋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说是什么样?你告诉我,事情是什么样?

他用那种几乎是哀求的眼神看了我许久,嘴唇翕了翕,沉声转移了话题:皇兄妻妾众多,实非良配……

我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说安王妻妾众多,尊敬的太子殿下,难道觉得,你以后的妻妾会比他少吗?他非良配,难道你是吗?

你不能因为恨我,随随便便将一生交付,你了解皇兄吗……

他还是停不下说教,他还是如此。

是啊,我应该等着你,盼着你,等你让我用孩子的命去换你的侧妃之位。我不应该在你对我不闻不问的时候,还心存侥幸,傻傻地等你派人来通知我你允许我留下孩子了。现在更是不应该对你横眉冷对,我应该哭着求着做你的太子侧妃。

两行泪垂下脸颊:殷九清,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过了将近十日才出现,满口冠冕堂皇之词,只言片语都未提及我的孩子,他就让你这么难堪吗?

秋荷。他捉住我的手腕,被我用劲儿甩开。

你别碰我。

殷九清顺势将我禁锢在怀中,一开口,声音都在颤抖:秋荷,你别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我猛地将其挣开了,冷笑一声:我的婚期在十月十二,我是未来的安王侧妃,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是我不知廉耻,蓄意勾引,是我自轻自贱,痴心妄想。殊不知,白日梦做过了头,果真得到了教训。

秋荷,你听我说——殷九清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好,我听你解释,你说。

殷九清看着我,好半晌吐不出一个词,良久后艰涩道:我会补偿你的。

那好,我要做太子妃,我要做皇后。

秋荷……殷九清低下了头:对不起。

我从屋里取出浑身带血的旧衣递给他,唇角一弯说:这衣服送给你,怎么说你也是他的父亲,总得叫你亲眼看看他。

心脏一抽一抽疼得厉害,看着旧衣上大片大片的褐色血迹,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我偏过头梗着脖子,装出一副强硬又无所谓的样子:没了个孩子算什么,也不过如此。我真该庆幸,他没碰到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父亲。

他在我院子里站了好久,久到月亮都出来了。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他离开了。

看吧,他就是这样的性格,连句解释都吝啬给我。

我的孩子死了,我连一句解释都不值得。

我还要什么解释呢?皇后话都说那么清楚了,我心底究竟还在隐隐期待着什么呢?

有时我真的想过,万一他告诉我不是他,我会考虑信一信的,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我在想什么呢。

第33章

院子里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石桌上和我的脚边。

我停了笔抬头望,风渐起,漫天黄叶飘落,轻轻缓缓落覆在我为孩子抄的《地藏经》上。

小桃从屋里出来,给我披上披风说:小姐,进去试试嫁衣吧。

自孩子没了后,我常常觉得手凉脚凉,身体不胜从前了。

这两套嫁衣是前几日安王送来的,一套上绣的是牡丹暗纹,另一套绣的是凤凰。

我只是个庶女,卑贱且不贞,同他弟弟不清不楚,孩子死的时候,脏污的血还染了他一身。

我不明白我对他有什么利用价值。

他来送嫁衣的时候,我问他,以后需要我为他做什么?

他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迷茫和不解,好像在说,他拥有无上的权势和地位,他能需要我做什么?

我又问,那娶我是觉得我可怜吗?

他摇了摇头:世上比你可怜的人有很多。

我不解: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不贞不洁,还失去过一个孩子,娶我难免辱没了门楣。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反问: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一生的荣辱命运都系在男人身上,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自立自强的机会和条件。你曾给自己取名为明珠,大抵是不愿意做淤泥里的荷花。明珠蒙尘难免使人惋惜。

我不信他的鬼话,哪有人会无缘无故那么好心,但是我不怕,人生已经差劲成这样呢,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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