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105)

作者:她与灯

幼子的啼哭之声渐渐平息下来。牢中四壁安静。

纪姜沉望了顾有悔一眼:“大人这样会害了他。”

顾仲濂笑笑,“无妨,公主,臣与内人为此子取名有悔,其意在此。”

父亲口中说出这句话,无疑残忍。

好在顾有悔似乎并没有去想此话中的含义。

“好,纪姜在刑部等大人的消息,但纪姜还有一问。”

“公主请问。”

“朝廷召七王入京,是什么目的?”

第48章 史镜

她虽然问出来, 却没有指望顾仲濂会对她合盘托出。

顾仲濂立在顾有悔身后, 沉默了良久,平声吐出四个字:“以藩削藩。”

以藩削藩。

再解读的明白和露骨一点, 就是借七王之间的相互牵制和猜疑,相互挫蚀。纪姜的脸颊微微发烫,顾仲濂也好, 宋子鸣也罢, 无论在税政,军事,民生上下再多的功夫, 最后也都会落到削藩这件事上。虽不能说完全相应,但这两个人却像是东汉时的另外两大名臣,曹错和主父偃。一个在“晁错错,清君侧”的动荡中被腰斩, 一个行推恩令,但最后仍落得:“及名败身诛,士争言其恶。”

历史当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触碰皇权而不反主的臣子。

纪姜抬起一只手, 将被那幼子拽松的那一缕头发重新挽回发髻上。此间她一直注视着顾仲濂。

“公主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啊。”

他的声音平宁, 纪将的手在肩后滞了滞。诚然,相比宋子鸣, 顾中濂的透彻而冷峻。一言说到了本质,甚至在不慌不忙地预测自己的结局,连顾有悔在旁听着, 也半明半不明地皱起了眉。

纪姜还能说什么呢?

她将手垂下来,同时闭上了眼睛,“朝局艰难,望大人保重,护好母后和万岁。”

顾仲濂点了点头,而后往后退了一步,屈膝跪下来,俯首完完整整地行过一个大礼。起身辞去了。

顾有悔走到纪姜身旁。

一面望着顾仲濂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道:“我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

“什么将死之人,听得我有点发毛。”

他用剑鞘不安地戳着身后的厚墙,墙缝上的灰尘被震落,在他的后襟上铺了一层灰白。

纪姜弯腰去替他拂拭,“我也不知道,顾大人,向来都是个说话隐晦的人。”

顾仲濂毕竟心实,纠缠也只是一时的,看到她弯腰去替自己拂尘的,心中一下子乐开了花,丝毫没有在面上做掩饰。

“纪姜。”

“嗯?”

“等我爹了结你的事,你要去什么地方。”

纪姜拍着手直起身,“我还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说着她沉默了一阵,仰头笑道:“不能再回宫,公主府也都收归宗室了,偌大个帝京,好像还真没个去处。”

“真好。”

纪姜笑了笑,转身往牢室走去,“好什么啊。”

顾有悔愉悦地追跟上来,“我给宋简十两纹银,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琅山,见见我师父,他老人家比我爹可有意思多了……”

纪姜站住脚步。

顾有悔的声音到越发小了下去。心里懊悔,怎么一时得意,把十两银子的事情脱口说出来了。

“欸……我的意思是……”

“没事。”

她垂眸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却没有难过。

“宋简又说要卖我了是吗?”

“嗯……”

他也不知道怎么遮掩过去,只能点头认了。

“你别难过啊,我顾有悔绝没有要轻看你的意思……”

纪姜摇了摇头,“我没有难过。”

说着她回过身来,“宋简是个无趣的人,不论是玩笑,还是揶揄,甚至是刻意辱没,他过去都很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到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之,被你逼成了个什么模样。”

说着,她明眸笑开。

顾有悔不明白,明明是轻贱她的话语,她听后为何还会开颜。但他也不想去弄明白,有什么比重新看到这副笑容更重要的事呢。

“别守着我了,回家吧。你母亲还等着你回去呢,我在这里是安宁的。”

她目光中映着温暖的火,细碎的额发在被火把催出的暖风里轻轻拂动。

“好,我回去拜过母亲就回来。”

***

在夏季的暑热即将到达顶峰之时,帝京也迎来了这百年最繁盛的时候。

从六月初八起。正阳门就设了关卡,对南北往来的人进行严格的盘查,若无官府出具的路引一律以流民论处。正阳门寅时一刻开,申时三刻落锁。错过时辰的商贩只能缩在城门外凑合到第二天。

那几日,恰好正是官盐的运入的时候。过了申时三刻,连插着官旗的盐车也给挡在城门外,运盐使的心里头乱得很,这二两银子一斤“白银沙”落在这些贩夫走卒的眼里,还不是肉落了狼的眼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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