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28)

作者:她与灯

二十年的黄酒才喝过一巡,红泥炉上的水早就滚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腾起的暖烟直扑人面。

杨庆怀从新坐下,看了一眼宋简,“宋先生,要本官说,何必让她知道这些事呢,你喜欢那个女人,留在府里悄悄宠着就行了,她如今也不是什么公主了,充其量,就是个玩样儿,意然不痛快了,你就丢给她出出气儿,她也是个女人,嘴上毒,哪里能真就下得了狠手。”

说完,他从新斟了一杯烫酒,“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本官知道,谁都绊不住先生。”

“玩样儿?”

宋简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我妹妹,也是大人你的玩样儿吗?”

“诶……这……”

杨庆怀被他问得一窒,反应过来后忙摆手道:“那不能这样说,意然,可是我的珍宝。”

好熟悉的话。

记得当年大婚宴上,先帝也曾言:“宋家儿郎,朕将大齐的珍宝,朕唯一的公主,交给你了。”

他当她是珍宝吗?好像也没有。

但她本来就是明珠,光滑流转地辉耀在他被迫平寂下来的那三年。

“宋先生,来,咱们再喝一杯。”

宋简失了兴致,推掉了他的手,“不饮了,晋王府今日堂会,宋简,要去走个过场。”

杨庆怀也不尴尬,连声道:“知道,知道,我送先生出去。”

宋简朝里间看了一眼,里面暖帐层层叠叠,却仍隐约传出宋意然的哭声。

宋简仰头叹出一口气,“杨大人,意然是宋简唯一的亲人,大人善待他,就是善待宋简,宋简在青州一日,一定保全大人一日。”

“自然,本官,多谢先生。”

***

宋简从意园出来,时辰尚早。跟着一路过来的小厮问道:“爷,咱们这是回呢,还是去晋王府?”

宋简道:“那边堂会唱到什么时候。”

“哟,这可还早,王妃包了碎玉班一日的戏。”

宋简知道,凭陆以芳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之下,再无趣的戏文她也一定会陪晋王妃撑到最后。那是女人们搭起来的戏台子,主角却是男人,莺莺燕燕在台上铺排起来,男人们才好在台下谈些旁人听不得的事。

宋简今日却不想入这个场子。

“走,回府。传话给张乾,让他去接夫人。”

张乾将陆以芳接回府时,已经快起更了。

她将身上的氅衣脱下来递给张乾,独自走进西桐堂。宋简坐在炭火旁看公文,案牍累地高,将他整个人遮去了一半。

“爷今儿怎么没来。”

她走到宋简身边,褪下手上的腕镯,替他添了盏热茶。

宋简抬起头。“这里的事繁,不得空去喝闲酒。”

说完,又随口问了一句:“堂会唱得什么。”

陆以芳放下手中的水壶,“唱了好几出,有一出意然喜欢的《青囊记》,那唱旦角的孩子,有些功力,妾已经让下面人去传了,初十几里面,咱们也寻个时候,热闹热闹。”

宋简将手中的一本公文累到案旁,险些滑落下来,陆以芳一面伸手去替他扶正,一面道:“爷去瞧了意然,她可好些了。今儿妾让杜大夫回去了,怕耽搁她的药膳单子。”

宋简的笔尖顿了顿。

“西厢房不肖用他了?”

陆以芳短促地沉默,开口道:“那也要临川配啊。说起来,容她那样养着,又用那些药,已经是坏了府上规矩。是爷给她脸面。”

说着,她抬手为宋简松着肩膀。声音柔和,“对了,妾也想询您的意思,等她好了,爷想把她放在什么地方伺候。”

宋简放下手中的笔,仰面靠下来,“你怎么想的。”

陆以芳低头看着他,“妾想的是,放到西桐堂外面,您的起居,还是让张乾他们服侍着,她呢,可以学着做些洒扫整理的事。规矩上的事情,还是叫辛奴和迎绣提点着她。”

陆以芳的手很软,宋简本就疲乏,渐渐有了丝困意。

“这都是小事,你以后,不用询我的意思。”

陆以芳笑了笑,“好,那妾就去办了。妾想着,若是这样,就连陈氏她们都不用见了,毕竟她不是爷跟前的人,也不配陈氏她们给她面子。等爷以后,有了别的打算,再见也不迟啊。”

她当真周道,不仅周道了宋简,还关照到了陈锦莲这些人的心。甚至还留下了一块不曾言明的余地给宋简。然而宋简想起宋意然的话,心里却有一星无法在陆以芳面前说明的恼恨。

于是,他抬手手拍了拍她的手腕,“你今日也累了,回吧。”

陆以芳点点头,“好,妾去让水房给爷备热水。”

说完,她又小声地添了一句:“您要不,理一理陈氏吧,她上回被您吓住了,连着在我这儿哭了几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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