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313)

作者:她与灯

谁知,翊坤宫的那个女人,依旧安安静静地遵从了她的意思,带着大阿哥入了钦安殿。而皇帝也没有驳斥她。

尽管如此,孩子还是死了。

她去求皇帝,让她出宫去见见自己的孩子。皇帝没有准许。

她最后等来的是装着孩子金棺。她想见他,她想对着皇帝哭一场。皇帝仍然不肯。

于是,她和皇帝关联,至此,好像全部都断了。

起初的那几日,皇后夜夜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三阿哥的脸,生满痘疮,流着脓血,触目惊心,她忙睁开眼睛坐起来,惊声唤孙淼。

然而孙淼过来,却也不敢说什么。生怕触到她的痛处。她又要流泪。

于是主奴二人就这么点着灯坐着,一直坐到东方发白。

孙淼实在不忍看自己主子这么消沉下去。除服后,有一日忍不住提了一句。

“娘娘,升平署新排了戏,不如传一出热闹的过来。让婉嫔,宁常在她们过来,陪着您乐乐吧。”

“那些戏文有什么意思……都不好。”

“娘娘,去年中秋,您不是很喜欢听那个姓陈的外学,唱什么《春闺梦》吗?听说,近几日他在宫中。”

春闺梦。

皇后不由地在口中呢喃了一句:“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孙淼虽然不大懂戏,却也听出这句戏词之中的怨恨和伤意。

忙低声道:“奴才该死。”

“不是你该死,是本宫该死。”

“娘娘,您这样说,奴才们心都碎了……”

皇后抬起头,望向冷清清的宫门。

男人一旦没了心,就会觉得,连见面都是厌恶的吧。

其实她一直觉得,对于情爱,她并没有多么贪心,她只是想他来见见她,跟她说一句:“没有关系,孩子没了,你还有朕。”就够了。

可是,他却好像再也不肯见她了。

南梆子打起来,春闺梦后面一段是什么来着。

她眼前有些迷糊。

哦,是“被纠缠陡想起婚事情景,算当初曾经得几番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绣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原来是不耐烦已经睡困。”

接着,又接一段西皮摇板,唱的是:“我来搀扶你重订鸳盟。”

果然都是戏文,全是荒唐假话。

“罢了,孙淼,你去传那个叫陈小楼的来吧。”

“是。”

孙淼将要出去。她却又出声唤住她:“你告诉他,吾儿将丧不久,本宫听不得丝足锣鼓,也不准他油彩涂面,让他素衣素脸的过来,别的戏文,本宫也不听。只一出《春闺梦》。唱那一段西皮流水。”

第一章 番外2:春闺梦里人(三)

对于陈小楼来说, 大部分的喜怒哀乐都是别人的。

唱再哀伤的戏文, 也只能眼眶含着泪,绝不能流淌出来, 以免沾染油彩,更不得因为哽咽而的伤及唱腔韵律。

要不怎么说戏子无情呢。

这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行当修养。

不过,陈小楼在怡情书史的小戏台给皇后唱《春闺梦》的时候, 却觉得皇后与自己有某种相似的“修养”。

那会儿隆冬刚刚过去, 还没有遇春雨。

怡情书史里炭火焚得旺,把黄花梨木的禅椅都烤出了干木纹。初春的阳光白亮亮的, 落在身上却没有什么温度, 只把那些积年尘埃照得熠熠生辉,不断地在眼前沉沉浮浮。皇后就坐在尘埃的后面。她穿着雪色的无绣衫儿,外罩松鹤整绣的白绫坎儿肩,她坐得十分端正,面容哀切,眼眶红肿,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陈小楼唱:“可怜奴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她才慢慢塌了后腰,把头竭力向后仰,咽喉处因为吞咽而起伏, 没有戴护甲的手指紧紧地抓握在一起。

她因该是个红尘道上的失路之人。

但她仍然不肯失身份。

在往后日复一日的相对之中, 陈小楼逐渐明白过来,他与皇后这两种看似的相像的修养之间,隔着万丈悬崖。

天生高贵的人啊, 连心碎这件事,都做得这样精心。

看起来啊,总有一种要求自身滴水不漏的狠毒。却又如完瓷一样,美得让人生出打碎她的欲(和谐啊和谐)望。

陈小楼想起,自己以前问张爷,他怎么有胆子觊觎鞑子皇帝女儿。张爷端着一只老料的自紫砂壶,讲究地啜了一口,抬头望着院子里的四方天,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她虽然富贵,却是这个世上少有的孤独之人,没有人保护她,连她的父母都不在意她,这才让她遇到我们这些下贱心毒的虎豹豺狼。她太想有人陪她了,所以,我们勾勾手,她就跟着我们走了。”

他说完,又笑得有些自嘲。

“不过,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因为她走不了多远,就会自己把自己的脚绑起来,如果连绑住都没有办法阻挡自己向前,那她就会把前面的虎豹豺狼全部杀了。啧啧,你看看这些女人,多狠,多厉害啊。”

上一篇:庶人 下一篇:我死后世子火葬场了

她与灯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