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279)

作者:小重峦

云歌躲避着骥昆的灼热的眼神,口中只道,“你误会了……骥昆,你误会我了……”

“那你从汉境冒死回到羌地通报消息,难道不是担心我的安危吗?”骥昆将云歌的脸拢入手中,迫她看向自己,“一个女子若不是为了心爱的男子,怎么会冒险去寻那只听说过一遍的暗河,又怎么会不顾自己被擒的危险,也要阻止他进入险地?”

云歌被他的话怔住,眼睛也失了神。确如骥昆所说,她真是冒死返回了羌地,然而那时她并不知道骥昆也会来小玛谷,那时她所思所虑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云歌摇头,心中却如云散水枯月明珠现一般清晰起来——昨夜酒后春梦中那个纠缠在自己身上的人,也恍然间从那泼墨般的发间抬起曜石般的墨黑的眸子。“不……不……”她依然低语否认着,眼神却不由温柔起来,面颊也犹自红了。

骥昆将她忽然的娇媚之态看在眼中,身体中所有的克制瞬间弱去。他将云歌拉入怀中,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上狂热地吻起来。那吻原本压抑已久,此时便如骄捍的野马般攻城掠地,从她的唇畔一路而下向她的胸口移去。

云歌有一瞬的迷离随即惊醒过来。她用尽所有气力推开骥昆,又扬手狠命打在他的脸上,“你……你……你趁人之危……”她说得太急太气以至岔了气,不由抚胸狂咳了半晌,而后便歪坐在地上嘤嘤地哭起来。

骥昆空立在帐中的华毯之上,怒目喘气,只望着云歌不语。

“小王和王子妃起身了吗?”帐外忽然传来缤祝小心翼翼地询问声,“……跖勒王子让我来问……说阿丽雅公主情况不好,请小王子妃起身后去阿丽雅公主的帐子探望一下。”

“阿丽雅……”云歌从悲愤中惊醒过来,用手抹掉脸颊上的泪珠,整了整嗓子应道,“缤祝姐姐在帐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随你去阿丽雅帐中。”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想起昨日在溪谷寨的情形,忧心道,“女子小产后需要卧休凝神养气,你父王和你哥哥为什么偏要在此时让她不辞辛劳地回到族中来?”

骥昆将头转了转,拢了拢面色,应道:“因为族中明日就会开始迁徙了,父王和二哥也是不得已。事实上昨日我去扎曲坡收整牧部时,族中都还没有收到哨探的情报。他们是后来得到汉军开拔的情报后,临时做了迁徙的决定,连夜赶往溪谷寨的。不然……”骥昆皱眉道,“我怎会将你独自留下应付他们……幸亏我发现了被缚的号吾,这才及时赶了回来……”

云歌想起昨夜的一切,心中的愤怒弱将下去。她停住脚步,回首道,“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骥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声走上来,“我同你一起去吧……以你的脾性,我们昨晚帐中的实情极易被族中人看破……我的女人合穹第二日应该是爬不起帐来的。”骥昆低声自嘲了一下,“今天若有什么问话,你只装聋作哑,由我来应付……”而后不管云歌如何扭摆挣扎,他扯着她的手昂然向帐外走去。

第九十九章 厨帐

阿丽雅从溪谷寨回到阳平坡后并未回到跖勒的帐中,而是单独居住在离跖勒的帐宫不远的一个小帐中。羌人以战死为吉利疾病为不祥,自古便有将病人置于族外任其自生自灭的习俗。这些年由于汉羌边境渗透过来的汉文化的影响,羌人尤其是羌人贵族已不再讳疾忌医,对大夫也较为尊重,只是仍然不愿将病人留在原帐中,即使贵为王子妃的阿丽雅也不得不遵从这个习俗。

阳平坡北坡是前往阿丽雅小帐的近路。骥昆拉着云歌在北坡的山路上前行,缤祝跟在他们俩的身后。

日头已高,风中有些许暖意,还裹着几声鸟儿的鸣叫。春天的确是来了。然而阳平坡的春天却是冬寒剥肤椎髓后的一片惨状——山坡上皆是土被裸露,地表的草叶几乎已被啃食殆尽,望过去一片荒凉刺骨。远处坡下,一队先零男子正将无数尸体推入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几只秃鹫蹲在不远处,趁着人不注意便飞上来啄几口,又被焚尸的人赶回天上盘旋起来。而那些尸骨本已是瘦骨嶙峋,被啄破了皮肉便径直露出白骨来。

云歌心惊而栗,本能地避开了视线。

骥昆感到她的战栗,道:“这些都是饿死冻死的族中牧民。父王下令迁徙之前要将他们都火葬了。”他叹了一声,自责道,“我不该带你走阴坡的。这边虽然路近,却是阳平坡最不堪的一面。”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云歌快步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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