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109)

作者:悍刀客

灵奴满脸惶恐,不停地道歉。

顾九扶额,继续问道:“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哦莫,本来计划写到王爷出来的……根据质量守恒,明天可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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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无娘藤4

“当年他在笼里驯鹰,而皇兄在笼外驯他。”

“夫君十二日从布铺回来后, 便呆在家中没有出去过。当晚,他是多吃了些酒,”灵奴为袁彪辩解, “方才一时失了理智。”

顾九面无表情。

醉酒能算打人的理由?

灵奴道:“我自己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事, 但贺儿……”

说到她儿子, 灵奴的眼泪宛如掉了线的珠子般,哑声道:“贺儿他的头撞到了墙角, 流了好多血。我……直不起腰来,便让夫君带贺儿去找秦郎中包扎伤口。”

灵奴所言不多,但寥寥几句话,再加上从邻舍那里了解到的事情,很容易便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夜深人静的晚上,从瓦砖房里不断传出令人心寒的凄惨哀嚎, 瘦小娇弱的母亲拼命护着自己的孩子,忍受着重重落在身上的拳脚, 视线里是面目狰狞的丈夫和冰冷的地面,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撞击着她的尊严和泪水。

可饶是如此,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 母亲怀中的孩子终还是躲不过这场无妄之灾。

灵奴哭得泣不成声,顾九沉默一霎,递过去一方丝帕:“之后袁彪和贺儿就没再回来过?”

灵奴颤颤点头。

顾九问道:“你应该去找过那位郎中吧?他怎么说?”

灵奴道:“秦郎中说十三日那晚,我夫君和儿子并未去找过他。”

顾九皱眉:“你口中的秦郎中住在哪?”

“就在村尽头,最靠近山脚的地方有间木屋,那儿就是秦郎中的住处。”

顾九颔首, 没再多问什么, 拍了拍楚安的肩膀, 把这个还背对着她们的傻小子叫走。

楚安跟上顾九的步伐,气恼道:“既然他把人家娶回家,不说能有多恩爱,至少做到相敬如宾吧。”

顾九本来也憋着火,听到楚安的愤懑之言不由笑了下:“你这没娶过媳妇的人倒是比袁彪那二婚的还要明白。”

楚安反驳道:“这和娶没娶过媳妇有什么关系,妻子乃是家人,既是家人,又怎能随意施以拳脚?”

顾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长叹一声:“你说的对。”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想的。

两人沿着小道,阔步往袁家村的尽头走去。

顾九道:“不过现在看来,我之前根据灵娘最初说辞的猜测怕是要推翻了。”

既然当晚袁彪是和贺儿一同不见的,且还是在深夜。如此情况下,便不好说了。

若是往坏处想,两人如今是生是死都成了个问题。

顾九边走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景物:越往前走,脚下的小道越坑坑洼洼,两侧的村户宅院更是稀少。

待两人经过一片瓜田后,放眼望去,从小道至山脚,只能看到一户人家。

那应该就是秦郎中的住处。

顾九原以为灵娘口中的这位郎中会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是胡须飘飘的中年人,却没想到他竟是位模样清隽的年轻郎君。

他们到时,那人正在院内晒着草药,一身单薄陈旧的灰衫,上面打了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两只衣袖挽起,露出小臂。

连同皮肤上成片的狰狞疤痕。

由于离得有些远,顾九并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伤,且男子瞧见有外人来访之后,便放下手里的竹编,那衣袖也就顺势地滑了下来。

顾九负手而立,捻了捻指腹,不由暗暗叹道:近些日子怎么老能在别人身上看到伤呢?

先是之前的胡海业,再是如今的灵奴,这又遇上个秦郎中。

她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可千万别再冒出什么别的事情了。

秦郎中诧异地看着顾九和楚安,往前走了两步:“两位是——”

楚安拱手道:“府衙查案的官差。”

秦郎中顿时恍然,回以一礼:“官爷和娘子应是为了袁彪和贺儿一事吧。”

顾九点头。

看来这事整个村庄的人都已经知晓了。

不待他们问,秦郎中便已道:“十三日那晚我确实未曾见过他们父子两人。”

顾九和楚安相视一眼,前者笑了笑:“不知郎中家附近可还有居住的村户?”

秦郎中缓缓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住的这地方正处山脚,背靠山林,虫蛇野畜多,又有坡度,远不比住在河岸附近舒服。”

楚安好奇道:“那郎中为何不搬至村内?”

秦郎中指了指木架上晾晒的草药,解释道:“正因靠山,对我来说,采集它们要方便得多。”

顾九忖了忖,问道:“如果我们想从这里进山,有几条路可以走?”

“只有一条曲径比较好走,”秦郎中道,“就在我房屋后面,离这不远,村民们也多是从此处上山。当然,若是想从其他地方进山也可以,只不过都比较麻烦罢了。”

顾九了然,谢过之后便打算告辞。

“啪——”

一只白鸽不知从何处飞来,踩翻了晾晒架上的一个竹编。干草药连同竹编齐齐掉落在地。阳光之下,扬起的灰尘在光晕中飞舞。而那只闯了祸的鸟儿,竟然在半空中扑腾两下翅膀之后,又重新落到木架上,毛绒雪白的脑袋四处张望,一点也不怕草药的主人揍它。

顾九和楚安不由停住脚步。

秦郎中无奈轻叹一声,边蹲下身去捡拾草药,边解释道:“它是我之前从村里一群孩子的手中救下来的,当时受了些伤,我就把它带回家养了段时间。”

年轻男子低头捡东西时,后颈处的皮肤便露了出来。

顾九无意瞥过,目光忽然一顿,她眯了眯眼,想要仔细看时,视线内却凭空出现一把弯刀,完美地打断了她的意图。

顾九不满地啧了声,斜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楚安却理直气壮地回瞪她,无声警告。

顾九只感到莫名其妙。

而这时秦郎中已经拿着竹编起身了,他茫然地看着两人,迟疑道:“官爷,姑娘?”

顾九只好作罢,拍掉横在眼前的弯刀,弯了弯明眸:“我瞧它如今这模样,伤应该养好了吧。”

秦郎中也笑了笑,点点头:“前几天刚重新会飞,眼下还赖在我这里不愿意走。”

顾九看着那只圆滚滚的白鸽,脑海里却冒出沈时砚养的那只雄鹰,慢声道:“许是培养出感情了。”

闻言,秦郎中似是有些怔愣,而后转过身,将竹编放回原处,轻声道:“大抵是吧。”

白鸽又飞了起来,等秦郎中放好东西后,再次落到木架的一端。

一人一鸟相对,画面十分和谐。

目送两人离开后,秦郎中站在原处静了会儿,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后颈,触碰到一片粗糙不平的疤痕。

他几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忽然伸出手掌,白鸽立即扑腾着翅膀乖乖地落到掌心处,脑袋歪了歪,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你啊你……”他温柔地抚摸着白鸽的毛发,语气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

回想起适才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手上的力道不由慢慢加重。原本乖巧的白鸽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尖喙开开合合,想奋力地扇动翅膀,却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中渐渐失去活力。

他闭了闭眼,用心感受着手掌里那团正在挣扎的柔软,以及属于它的心跳。

然后用力一捏。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那属于生命的跳动,骤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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