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145)

作者:悍刀客

顾九立马双手平摊,恭敬道:“高少卿,您请。”

高方清道:“严刑逼供、徇情枉法......其中最严重的罪行是倒卖兵器。”

顿了顿,他道:“就以我查到的为算,凡与陈县尉结怨的多是寻常百姓,我也去走访了些,但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顾九点点头:“当然查不到,人不是那个凶手杀的。”

高方清愣了下:“你查出是谁了?”

听他这么一问,顾九反倒有些迟疑,她犹豫了会儿:“应该是吴狱卒,就是吴知州那个小儿子。”

高方清皱了下眉:“他与陈县尉有仇?”

“没有,”顾九道,“但那人听到了我们之前对凶手意图的推测。”

高方清也听说了那日在牢狱里所发生的事情,闻此,便隐隐明白过来,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道:“只是因此?”

顾九道:“除了满足他自己那变态的施虐欲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说到这事,她便想起了今夜的另一事。

西征。

顾九闭上眼,无声喃喃。

那老泥鳅到底是因信了她那番吓唬人的话,才如此惊慌,还是因为她提到了“西征”。

高方清见她眉头拢起,似有疑惑,便出声问道:“可是想到别的什么了?”

顾九抬了抬眼皮,缓缓摇头。

她静了会儿,看他:“二十年前灵州城战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在里面?”

高方清沉默一霎:“你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顾九感到他这话问得十分奇怪:“今日我们查的不就与此有关吗?”

高方清却道:“我们查的不是西征吗?”

顾九一头雾水,反问道:“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高方清笑了笑,“西征共有十次战役,而你说的只是其中一次。”

顾九噎住。

倒是也有道理。

提到灵州战败,不免就想到了沈家人尽数战死沙场的事情,顾九摆了摆手,略过这个话题,只道:“吴知州当年是不是也在西征的军队中?”

高方清道:“此事你应该问他本人,或是给宁王写信,让他去枢密院调来吴知州的军籍。”

顾九无语。

她能不知道?

高方清回去休息后,顾九他们也回了邸店。

虽然此时已经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但她还是秉持着能多睡一会儿就绝不睁着眼的原则,飞奔至自己的房间。

房内,桌案上摆着几道小菜。顾九摸了摸瓷碟,还是温的。

本来她也没感觉有多饿,但是闻到那些菜香,还是忍不住吃了些。

顺便看了沈时砚寄来的信。

如她之前所猜的那般,当年买走流衡的人就是沈时砚,而当时也确实与秦行知所讲述的那般,白羊和流衡是从灵州城逃出来的西夏人。

顾九视线落到最后一句时,停了下来。

“我还以为能与你共撑一把伞的人,会永远是我,不想他人也有这个荣幸。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单独和陌生男子呆在一处,我会担心。”

顾九唇角微微翘起,言简意赅地点评:“酸不溜秋。”

她去了书案,找来纸笔,认真回信。

只有三个字。

听你的。

......

顾九这夜睡得沉沉,也睡得短暂。

天一亮,楼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边鼓噪。

顾九刚洗漱完,隐隐听到这僵持不下的闹声中有自己的名字。

她开了门,站在二楼勾阑处。

楼底下,楚安和流衡,以及那两个伙计将吴知州和他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吴知州怒火冲天,手里还握了一把利刀,大声斥骂她卑鄙无耻,仗势欺人。

顾九这会儿困意还浓,撑着下巴,眼皮子上下打架:“我在这呢。”

楼底闹声骤然停下,吴知州抬头望着她,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顾九伸了个懒腰,微眯着眼:“吴知州,这一大清早的,您不好好陪你那宝贝儿子吃早饭,来这里骂街,是不是不太好啊。”

吴知州抬起刀,指着顾九:“顾公事,我昨晚便说了,你既然说我儿子杀了人,就要拿出证据来!做什么把他偷偷绑走?!”

“真是好笑啊,”吴知州冷笑道,“前两日你还与我说什么‘若私刑当道,还要律法做什么’,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又算怎么一回事!”

顾九听得一头雾水,蹙起眉:“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我把你儿子偷偷绑走?”

她淡淡道:“再说了,我若真想把他带走,犯得着偷偷摸摸?昨夜不过是顾忌你是长辈,故而没有与你硬着来,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怕你吧?”

“你莫要再与我装糊涂!”吴知州恼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你把我儿子绑走,那他为何不见了?”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狠狠地扔在地上:“这难道不是你的人留下的?”

“你想用我儿子威胁我,逼我承认他杀了人,”吴知州道,“你做梦!做梦!”

顾九只觉得奇怪,她下了楼,拆开那封信来看,神情几变。

信中写道:

“若想救你儿子,便将他所有的罪行亲自告知于顾九,卯时三刻为最后期限。如若不然,就等着替他收尸。”

吴知州见她没说话,只当顾九是心虚了:“这才是证据!”

顾九拢起长眉:“这既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让人写的。”

吴知州哪里肯相信她:“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做。”

顾九感到莫名其妙:“你儿子做了多少恶事,你自己心底不清楚?与他有仇有怨的人应是不在少数,你单单寻我做什么?”

一语未了,她缓了缓语气:“吴知州,我不与你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争执,你自己好好想想。”

话虽是这般说,但顾九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人没的?”

吴知州讥讽道:“你不清楚?”

顾九:“......”

她转身便要上楼:“现在应是离卯时三刻没多少时间了,你若想是替你儿子收尸,便继续在这撒野吧。”

吴知州立马怕了:“真不是你?”

顾九假笑道:“你还要我说几遍?”

吴知州冷静了会儿,沉声道:“卯时。”

顾九停住脚:“房间里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这封信?”

吴知州点头。

顾九忖了忖,问道:“现在离卯时三刻还剩多少时间?”

邸店中的伙计道:“应该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吴狱卒,难于上青天。

顾九看向吴知州:“选择权在你。”

吴知州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顾九道:“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毫不清楚对方来头的情况下,找到你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唯一比较保险的方法,就是按照这人说的做。”

吴知州立即跳脚:“还说不是你!”

顾九烦躁道:“你爱信不信。”

她把信扔在旁边的桌案上:“你若是信不过我,我任你调查,但是若因此耽搁了时间,导致你儿子被害死,这笔帐,你可别落在我头上。”

说罢,顾九让人拿来一炷香,折半点燃:“一刻钟。”

吴知州怎么敢以他儿子的性命来冒险,铁青着脸,沉思半响,终于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好。”

他嘴唇蠕动着,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陈述着吴狱卒的罪行:“他……虐杀仆役。”

顾九既不说话,也不去质疑,坐在桌案旁,悠闲地看着吴知州。

然而殊不知,她搁置于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是谁?

吴狱卒的仇人?

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非常强烈的不安感。

吴知州盯着那半根燃得正旺的香,神情紧绷:“虐杀……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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