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33)

作者:元灵宇

而就在李观镜昏迷的日子里,朗家接到来自五台山的飞鸽传书,朗詹推测出灵应寺出现的“李观镜”应当就是郡王府那位大难不死的二公子,留之实为隐患,于是令朗思源以接回朗思语为借口,带领精锐府兵去五台山捉人。

不过这些元也都不知道,在朗思源到达之前,他早已与谢翊之一道离开了。

八月中旬,元也和谢翊之按照先前的约定,来到了方家设在钱塘的药铺。进钱塘县城前,元也特地易了容,没成想随口一打听,却得知太妃和李照影早在六月下旬便已出发,往长安去了,余杭郡王府的人大半都走了,元也自然无需再伪装,因此打算给药铺留个消息,便回去洗脸。

药铺的医工见到两人,认出了谢翊之正是几年前住在这里的少年,在元也自报身份后,医工打开了抽屉,道:“两位来得正好,这里有两封长安来的信,一封给谢郎君,是三天前从驿站送过来的加急信,另一封是我们少主给元郎君的。”

元也问道:“两位神医都不在么?”

医工摇头:“少主只在每年二月来钱塘。”

元也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向谢翊之,道:“要不我们先回去,等看完信再说。”

谢翊之亦有此意,当即点头答应。

回到住处后,元也伸头看向谢翊之手中的信封,奇道:“没有落款?”

“应当是杜三哥,离开会稽时,我给他传过信,说过有消息的话就送来这里。”谢翊之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信,发现果然如他所想,末尾落款正是杜竹言。

元也拆了自己的信,快速地扫了一遍后,眉头不由拧了起来:“这封信是五天前所写,看来方家有自己的信鸽。方欢在信里说,李观镜在七夕的时候毒发了,不过目前暂无大碍。信上还有个好消息,方笙在李观镜那里看到了‘东归’,她已经往钱塘来了,想跟着我们去找花根,让我们来了的话,先在钱塘等着——这样正好,将花根交给她就行了。”元也说罢,发现杜浮筠的信要比方欢的长得多,便问道,“杜三郎说什么了?”

“杜三哥的信是七月末发出的,他也提到了‘东归’,不过是从李观镜的话语中推测出他得到了这味药。信上还说,他会在九月初出发来钱塘……”谢翊之从信上抬起目光,“还有李观镜,他很可能也要来。”

“啊?”元也不由一愣,“他不是七夕才毒发了么?不在家养着,来钱塘做什么?”

“是公务。”谢翊之再次垂下头,将后面两页看完后,道,“杜三哥没有说具体是何事,不过他想让我们帮忙查一查余杭县令。”

元也感觉有些奇怪:“总得有个方向罢?又不说做什么,往哪里去查?”

谢翊之也是不解,沉思不语。

正在这时,博士敲门道:“客官,热水来了!”

元也过去开了门,谢翊之心中一动,向博士问道:“敢问余杭县令平日会来钱塘么?”

博士放下水,道:“两位是刚来罢?余杭县如今没有县令,是以为姓辛的县丞代管呢。”

谢翊之一愣,问道:“县令呢?”

“那狗官早已被押送走了!”

“所犯何事?”

“听客官口音是我们这一带的人,怎么不知六月发大水的事?”

元也道:“水灾一事我们知道,可这不是因为今年雨水多么?为何余杭县令吃了挂落?”

博士叹道:“别处不知,余杭县那边传闻是因为上半年修运河留下的隐患,那狗官贪墨工银,堵塞了江南河,这才导致如此严重的水灾。”

修运河不是小事,县令敢在这上面动手脚,胆子也忒大了些,元也有些不敢相信,于是问道:“当真是因为运河?”

“这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过路的客官说的。”

“运河……”谢翊之脸色一白,呆了片刻,才喃喃道,“多谢你了。”

“好嘞,客官有吩咐再唤我便是。”

博士走后,元也自去卸下伪装,待他擦好脸,发现谢翊之依旧发怔,脸色十分不好,不由问道:“怎么了?”

谢翊之抬起头,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

元也看他神情,瞬间便明白了:“和王家有关?”

谢翊之轻轻点了点头。

“王家和运河怎么扯上了关系?”元也思来想去,记起王歌之的营生,惊道,“不会是银钱生意罢?”

谢翊之再次点头。

“这……”元也坐到他面前,斟酌道:“要不就算了罢,我们不是朝廷的人,没必要卷进去。”

谢翊之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看向元也:“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这次轮到元也怔住:“你不是纠结这个么?”

“王歌之厌恶王爻申,不代表他与我是一边的,难道因为他不来追杀我,我便要对他感激涕零么?”谢翊之起身走到窗边,冷冷地看着窗外的行人,“阿也,你将我想得忒好了,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我对王家最后的仁慈。”

元也自然知道谢翊之和王歌之关系一直不佳,王家唯一关心这个弟弟的人,只有四郎王荀之了,但谢翊之过去这二十年与王家有太深的纠葛,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元也都觉得远离王家为妙,因此劝道:“我觉得掺和进去不是好事。”

谢翊之沉默了好半晌,才缓了语气,道,“杜三哥既然提出这个要求,即便我不帮忙,他到临安后,也一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不过多费些力气时辰罢了。杜三哥先前帮了我们很多,所以我想,去查一查也没什么。”

元也本心是不想沾这些的,杜浮筠与谢翊之有交情不假,帮忙找“东归”也是事实,可是这一切与元也关系并不大,归根结底,杜浮筠帮助的人一直都是李观镜,并不是元也,但若真说这些事与他一点干系没有,元也也说不出口,毕竟当初在浮梁县拜托杜浮筠照顾李观镜的人,正是自己。想到此处,元也便不再置身事外,而是指出当下问题:“县令已经被抓了,我们还查什么?难道去查那个什么辛县丞么?”

谢翊之听出元也的妥协,回身看向他,温声道:“阿也,辛县丞作为县衙二把手,非但没有被问罪,还成了代管县衙的人,你觉得是为什么?”

元也想了想,推测道:“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是清白的。”

“不,水灾已经发生,辛县丞即便清白,也难逃失察之罪,何况……他并不清白。”谢翊之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暴雨之中,那些脸孔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我在王家见过他,就在你带我走的那天。”

“那就是有人保他。”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他背后一定有很大的势力,不只是王家而已,如今县令入狱一定惊动了他们,凡是从长安来的人,定然会被视作眼中钉。”说到此处,谢翊之不禁忧心道,“仅仅是王家,对于杜三哥来说就已经很危险了,且不说杜家和王家本来就是世交,我们在浮梁县遇见杜三哥时,他曾经向我借用临沂山庄的弟子,后来我写信给临沂那边,他们也同意了,今年年初相见,那几个弟子还伴在杜三哥左右,所以杜三哥对王家根本没有戒心,而且他不知道会稽王家有暗卫——我担心他们路上会遭埋伏。”

元也“嘶”地一声,急道:“距离他们出发还有半个月,我们先将和王家有关的消息传给杜三郎罢。”

“来不及了,我们不是官员,无法令驿站加急送信,等消息送到长安,定然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彼时他们早已出发。”谢翊之沉吟片刻,索性将信推到元也面前,道,“杜三哥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元也打开信,草草扫了一眼,道:“颍州?”

谢翊之点了点头,道:“颍州并不算顺路,不过杜三哥既然说会去,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方才估算了一下,若他们九月初出发,大概半个月就能到颍州,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迟到廿五日,我们便要出发去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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