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65)

作者:元灵宇

杜浮筠挑了挑眉,道:“当日,其实我也准备了话要说与你听。”

“什么?”李观镜问完便觉不妥,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道,“自然,你不说也无妨。”

“想来你主意已定,说与不说对你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对于我来说,努力过和一开始就放弃却不一样。”杜浮筠顿了顿,认真道,“我想,我的心意与那时的你,应当是相同的。”

李观镜呆住,忍不住问道:“那你能离开东宫么?”

杜浮筠摇头:“太子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不能背叛他。”

这个回答在李观镜的预料之内,所以原本他并不打算去问,只是方才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叫他存了侥幸之心。李观镜觉得自己该笑一笑,可是心中万千思绪翻涌,有一座沉重山峰镇压其上,叫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露出真正的心意来,最终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李璟之于李观镜,要比太子对于杜浮筠更加重要,如今郡王府泥潭深陷,除了李璟上位,再无人能助他们全身而退,即便杜浮筠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住他们的性命而已,所以杜浮筠不怪罪李观镜放弃自己,其实换一种角度,又何尝不是他放弃了李观镜?

想到此处,杜浮筠轻叹一声,转头看向窗纸,冷静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将玉盒往前推了推,问道:“你打开过这个么?”

李观镜此时也已经平复了些许,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虽不知是何物,但想来应当十分贵重。”

“确实算得上贵重。”杜浮筠淡淡道,“你选择的路注定不好走,所以还是留下罢,或许有一天,此物能让你绝处逢生。”

李观镜闻言,连忙道:“那我更不能要了,你这里也不太平!”

“不管怎么样,太子是正统,他的胜算肯定比齐王大,我那两位兄长都十分得圣人眷顾,我没有你这么多羁绊。”杜浮筠知道肯定有人盯着自己进郡王府,因此不宜在此久留,说罢便站起身,道,“今日我来看望世子,一为同僚之谊,二是遵太子之命,如今事了,杜某便告辞了。”

李观镜看向玉盒,不知是为盒中之物所心动,还是贪恋两人可以就此留下一线关联,总之他没有再坚持还回去,只喃喃道:“天寒雪大,我就不留客了,杜学士当心路滑。”

“多谢。”杜浮筠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李观镜听着脚步声往门口去,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堵得慌,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些,道:“杜学士,当日李未央一事,你曾经应许的诺言可还作数?”

杜浮筠已经到了门口,闻言不由顿住脚步,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带了一丝冷意:“杜某决不食言。”

“今日出了这道门,我们就在不同的阵营了……”李观镜感觉喉咙一阵腥甜,剩下的话没再说出口。

杜浮筠却明白未尽之言是什么,他笑了笑,道:“李世子也一样,多保重。”

门被打开,杜浮筠在风雪中迷了眼睛,这才发现倏忽之间,外间已然是鹅毛大雪。

李观镜推开窗,眼看着红衣落入白茫茫的天地中,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月洞门外。

红色在白雪中总是很耀眼。

元也回到租住的小院时,一抬头便看见那棵大槐树上的红布条。

“北方的冬天也忒冷了些。”谢翊之呵着手,从屋中走出,接过元也手中的腊肉,却见面前的人在发愣,他顺着看过去,一眼便注意到了红布条,道,“早间还没有,刚挂上不久——朗思语找你。”

“婚事起了变化。”元也忧心忡忡地收回目光,揽着谢翊之回到屋里,在两人烤火的间隙,元也将在集市里听到的消息道出,谢翊之不由惊道:“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说镜天答应了帮忙?”

“我也不懂他怎么帮着帮着,反倒让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了。”元也苦着脸,提议道,“我也没法子,要不干脆带她跑罢?”

“镜天恐怕有苦衷,先去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路走。”谢翊之看着屋外的落雪,叹道,“雪这么大,太容易留下痕迹了,去朗府不安全,不如再等等呢。”

“朗思语那个性子,我担心她忍不了,上午才出的旨意,红布条都已经挂出来了。”元也从怀中取出李观镜所赠的令牌,道,“这样罢,你带着令牌去郡王府问明原委,我去朗家看看。”

谢翊之按在元也的手上,微微蹙起眉头:“阿也,别冒险。”

元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又不是第一回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谢翊之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心中始终无法安定。

到了傍晚,雪依旧没有变小的趋势,这会儿路上基本已经没有行人,宣阳坊的贵人府邸都紧闭着院门,连阍者都躲进了房里不愿出来。

谢翊之在坊门口,目送着一身白衣的元也与大雪融为一体,仿若被吞噬了一般。谢翊之本该离去,但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心中担忧更甚,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进了宣阳坊,往朗家而去。

元也轻车熟路地进了左卫将军府,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刚得了旨意的缘故,将军府里人人带着喜气,朗思语的院子聚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的听着十分热闹,倒没有元也所想象的凄风苦雨。他在檐下等了片刻,感觉手指快要冻僵了,眼看着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得重新翻上屋顶,打算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躲一会儿。

脚踩在雪上,难免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元也全神贯注,努力减少自己发出的声响,下一瞬,一道更加响的破空之声传来,元也来不及回头,一个翻身躲过,一支箭堪堪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元也落地时脚下一滑,没来得及看是谁放箭,便从屋顶掉了下去。

院中的热闹声骤停,那些原本站在院中的“侍女”忽然向元也围了过来,她们利落地从腰间抽出软剑,齐齐刺向元也。

元也单手撑地,矫健地跃身躲避,没想到未跳出包围圈不说,身上还被划破了几道,若不是冬日衣服厚,他身上已经挂彩了。意识到这一点,元也暗自心惊,打起十二分精神,嘴上嚷道:“那个放暗箭的仁兄是谁?有本事出来单打独斗!”

“就凭你?”朗思源持弓从回廊中转出,他看着元也的脸,并没有多少惊讶,只道,“五台山上果然是你。”

元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埋伏,既然打不过,他便要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好叫人在愤怒中露出破绽,当即道:“就是你爹,还不来磕头?”

朗思源嫌恶地看着他,不再多话,一挥手,那群女杀手便再次扑了上去。

女杀手训练有素,相互之间配合得也十分完美,自从当年钱塘城郊一战后,元也许久不曾感觉到这样的捉襟见肘,很快白衣上便多了红血印。好在这几剑也没有白挨,他寻到了剑阵的破绽,正待下一招一击出圈,女杀手忽然全体后退,元也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觉不妙,全力躲开,这才免于内脏尽碎而亡的结局。

元也借翻身的功夫,看见偷袭自己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他一击不中,并未再追,元也暗自松了口气,不想朗思源的箭紧随而来,一箭射穿他的右胸,力道之大,直将他带倒在地。元也疼得背过气去,余光瞥见女杀手围了过来,眼看着自己要被刺成筛子,他的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难以相信一时大意,竟要这般草率地死去。

下一刻,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女杀手听出是自家小娘子的声音,当即停了下来,纷纷往院外看去。

朗思语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院门口,脸色似是因为潮热而微微发红,她看着院中的一切,眼中仿佛燃着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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