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64)

作者:元灵宇

阎登连忙双手接过,道:“世子放心,我一定会让惜儿保管好玉佩!”

李观镜和善地笑道:“我会修书一封送去长安,阿耶得信之后,很快便会安排人来,届时阎刺史定要大操大办一场才好。”

阎登连连应声,道:“我省得的,只是世子此番大恩大德,阎某不知该如何报答。”

“举手之劳,阎刺史不必放在心上。”李观镜见屋中无人,便要告退,阎登跟着起身,李观镜走到屋中,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阎刺史家中除了吴王妃,可还有其他人在长安?”

阎登一愣,细细回想,道:“同族之人,似乎没有。”

“这样啊。”李观镜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不过……”阎登有些犹豫。

李观镜忙道:“阎刺史请讲。”

阎登道:“不瞒世子,在十几年前,本族曾出了一桩祸事,当时旁支一户人家受了冤枉,被逐出家族,后来事情有了转折,我们再去寻人时,才知那家家主已死,娘子带着一双儿女去长安寻亲了,不知世子所问的阎氏族人是不是他们?”

李观镜目光落在阎登眼尾处,问道:“那双儿女可有名字留下?”

“他们走时年岁都太小,还没有取名,不过此事终究是族中的错,我才一直记着,那个儿子的小名唤作如意。”

如意……阎如意……果真是他!

李观镜掩住心中惊涛,沉声问道:“你们后来没想过去长安寻人么?”

阎登叹道:“如何未寻?只是两个孩子年少失怙,心中对族中多有怨怼,将族长派去的人好生一顿羞辱后,逐了出门,族长面子上抹不开,此后也不再去管他们,等我知晓此事,派人去的时候,他们早已搬了家,再找不到了。”

“原来如此。”

阎登见李观镜若有所思,问道:“世子莫非认得他们?”

“嗯?啊,对,先前在太常寺见过一位名作‘如意’的乐师,他眼角的刺青与阎刺史一样,因此想起来一问。”

阎登激动道:“那定然是了!如意竟然去了太常寺么?这样倒也不错!不知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唔……”李观镜含糊道,“这个我倒不大清楚了,平日里不甚来往。”

阎登赧然笑道:“世子带来的消息已足够好,我不知满足,一直问来问去,实在叫世子为难。”

令李观镜感到为难的其实不是阎登的问题,而是他不知该不该将阎如意失踪一事告诉阎登,但是思及李璟当时的话,李观镜不好多说,只道:“等回到长安后,我帮阎刺史打听打听。”

阎登再次拜谢,直道李观镜是阎家的大恩人,倒让李观镜不好意思起来,两人相互拜了几拜,李观镜这才好不容易脱身回房。

次日清晨,李观镜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后,便向阎登告别,没想到刚出前厅,便被台阶下两道身影拦住。

阎恪一身玄衣,负手而立,神情淡漠。阎惜戴着帷帽,面容藏在轻纱后。两人听到动静,一齐回过身来,阎惜先是向三人行了一礼,然后转向阎恪,阎恪眉头轻蹙,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锦囊,递到李观镜的面前。

李观镜有些茫然,与杜浮筠面面相觑。

阎惜在这时开了口,道:“阿镜哥哥请收下此物,随身携带。”

李观镜有些尴尬地退后一步,道:“这是谢礼么?其实那天救你的人是……”

“我知道,是郗大哥。”阎惜冷静地说道,“郗大哥武艺高强,不惧劲敌。此物赠与阿镜哥哥,希望能在危难之时,救你一命。”

在阎惜称呼李观镜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听完这些话,他更加奇怪,正要再问,旁边杜浮筠接过荷包,温声笑道:“你阿镜哥哥脸皮薄,我帮他收下,保管叫他时时带在身上,如此可好?”

阎惜点了点头,退后一步,不再挡路。

李观镜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疑问,向阎惜道谢。尔后三人在刺史府侍卫的护送下,一路南行,三天后到达盱眙,因当日天色已晚,且杜浮筠的脸色仍比寻常苍白不少,三人便先前往卫若风落脚的客栈,杜浮筠先回房中休息,郗风则听从李观镜的嘱咐去购置些物品,李观镜自己则去大堂等卫若风。

这会儿正值傍晚,卫若风刚从渡口回来,见到李观镜十分惊喜,笑道:“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不过你们可是叫我好等,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自己出发了!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人?杜学士呢?”

“我们一路奔波,卫郎中看我身上,满是风尘,我知道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一下马就赶紧来找你了,好让你早些安排出发的事。”李观镜笑道,“至于杜学士么,我让他先去收拾自己了,等晚间再来见你,卫郎中想必不会怪罪罢?”

“怎么会怪罪?你可折煞我了!”卫若风探头看李观镜背后的房门,显然十分想去探望杜浮筠,无奈李观镜硬邦邦地杵在这里,他不好越过去,只得道,“也不用安排,我们的行装早就搬上船了,你们来了便可出发。”

李观镜皱了皱眉,理智告诉他卫若风一贯崇敬杜浮筠,但情感却不受控制地抗拒卫若风对于杜浮筠的亲近,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将卫若风防得更加严实,一边说道:“如此正好,我也去换身衣服,晚饭见。”

卫若风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观镜已经转身回了房间,他略站了站,也不好贸然去打搅杜浮筠,只得依从李观镜的意思离开了。

李观镜在房中坐了会儿,好不容易才将妒火压了下去,这时候郗风刚好回来,李观镜接了包裹,敲响了隔壁的门。

杜浮筠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门没栓。”

李观镜推开门,见杜浮筠正站在窗边,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握着阎惜的那只锦囊。李观镜随手关上门,将包裹放在桌上,笑道:“这几天看你藏得甚为隐秘,我还以为你要将它私吞了。”

杜浮筠回过身,不以为忤,温和地笑道:“这是你义妹送的第一份礼,我怎敢收?”

李观镜目光落在锦囊上,见绳子是松开的,知道杜浮筠已经查验过了,便问道:“没发现什么危险罢?”

“其实我知道阎小娘子不会害你,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意她的那句话,所以一直没有给你,想看看其中有什么端倪。” 杜浮筠垂头拆开荷包,从中取出一只似是由藤条编织而成的圆片,道,“此物名作千结,由藤条制成,韧性很足,寻常刀剑难破,是江湖人常用的护心防具。这一件除去使用了较为珍稀的鸡血藤外,我看不出它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李观镜接过千结,入手微沉,他用手按了按,手中的藤网纹丝不动,李观镜翻看了片刻,抬起头看向杜浮筠,道:“她那句话不像是希望千结有朝一日派上用场,而是知道它一定会起作用,就好像……”

杜浮筠接道:“好像是知晓未来一般。”

李观镜不由脸色一变。

杜浮筠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李观镜犹豫了片刻,决定赌一把,坚定道,“我觉得她是从未来而来!”

“未来?”杜浮筠面露异色,问道,“是和‘蹭热度’出自一处么?”

李观镜没想到当日大明宫随口一句话,却让杜浮筠记到了现在,他抿了抿嘴,明白杜浮筠的意思,同时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若是应声,相当于承认自己的来历了。可是眼前这位的古人能够明白自己么?他会觉得自己是鬼怪么?

仿佛是听到了李观镜心中的犹疑,杜浮筠蓦然扬起嘴角,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万事万物皆有他存在的理由,我此时不明白,不代表他不符合自然之道。”

李观镜难掩面上惊愕,他喃喃道:“你……你早就明白了么?”

“明白什么?”杜浮筠眨了眨眼,在李观镜回答之前,继续道,“不过我觉得阎小娘子与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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