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40)

作者:迟归鹤

百年山参虽不是什么绝世之物,却也是罕见药材,这一株少说也要上千百两的雪花银,耿家倒是大方。

“多谢美意,待我回去定与三哥禀明。”童诗倒不推拒,她身边的摺花婢女上前接过后退回到主子身边。

耿青梧抚了把长须,笑着回道:“自然自然。盟主对季少侠颇为赞许,也倍感有缘。若是有幸,季少侠可过府一叙。”

今日倒是邪性,一个两个的都来找他过府一叙,季玉朗面上如常,通通笑着应下。待回了小院才一一说给朱怀璧听,只是他压根未察觉到自己仍习惯依赖对方,抑或说他察觉到了只是刻意不去想罢了。

进院子时,‘头痛难行’的朱怀璧正陪着义女坐在池塘边喂鱼玩水,昔年奉剑山庄翻修过的院子颇为精致,荷池亭台,曲水流觞,风雅倒是一点不少。

“哥!”一见兄长,季玉声便将鱼食一撒扑过去搂腰撒娇,腻味够了,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人,略显局促地叫了一声,“童姑姑。”

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童诗也只平淡应了一句,她是个性子冷清的人,即便是面对崇敬的二哥、三哥时,也贯是副冷静持重的模样,也难怪季玉声这样的活泼丫头见到她会蔫。

童诗又将今日盟会上的事一一详说了,也包括季玉朗主动挑衅常巡和耿常两家邀他过府一叙的事。语气虽不咸不淡,但却能听出她对于季玉朗主动挑衅一事尤为不满。

在朱怀璧面前,季玉朗总觉得难以张口,内心痛斥自己面对朱怀璧时总是习惯听他说法的旧习惯,只是今日事他也觉出些蹊跷来,故还算耐着性子听童诗说完,心中转念猜测朱怀璧接下来会问他的诸多可能,正思考该如何一一解答时,冷不丁见朱怀璧抬头望望天,突然来了一句,“眼瞅快晚膳时分了,玉声也玩累了。九妹,你带玉声去寻老十,他方才吵着要去打些野味来,也不知弄成什么样了。”

童诗知道这是三哥要支开她们,单独与季玉朗谈,虽不满于他对季玉朗总是高拿轻放的态度,但她并不会忤逆三哥的决定。

待所有人都走了,季玉朗才说了心中疑惑,这一路回来细细想过仍是觉得哪里不对付。

“玉郎心思敏捷,合该察觉出这里面的异数来,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罢了。”

朱怀璧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季玉朗沉下心来重新琢磨了一番,有了异数这个引子才恍然觉出些味儿来。

“你今日故意找了个由头不去赴会,是算准了有人放姓谢的进来找你?可一个成事不足的混人又能拿来做什么用?”季玉朗不是没怀疑过朱怀璧今日不去赴会的缘由,但那姓谢的他也见过,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下流人物,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即便是大庭广众闹起来也不能真的如何。

何况朱怀璧在江湖上的名声本身就不怎么好,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这才是让季玉朗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过显然朱怀璧并不打算答他。

“你今日…很是风光啊?!”

第二十七章 各家心思

“父亲,请用茶。”

耿青梧自下人手中接过茶碗,双手捧了恭敬递过去,却不敢抬头看,只盯着父亲青褐色的袍服看。在外他是风光无限的‘耿大侠’,但在父亲眼里,他除了养出长子这棵好苗子之外,没有半点价值。

今日自聚英堂回来,耿垣眉头紧锁,耿青梧清楚,父亲此刻心中十分不快。

“你今日……谁?!!”耿垣开口本想训斥今日长子安排不周,却猛然察觉门外有人。

耿青梧一脚踢开房门后果断闪身到一边,以防门外之人暗箭偷袭。

只是等了稍许并无什么动静,耿青梧先是看了眼父亲一样,随后慢慢探出身去,见一褴褛旅人站在门外。

那人拄着一根木杖,他走得很慢但步伐却稳。虽衣着褴褛,面容却沉静自若。一张寻常的面孔,没有半分能让人一眼记住,通身却一股威仪气势。

“阁下不请自来,还请站下!”虽然心中没底,但耿青梧还是大着胆子挡在门口,他手按在剑柄上,提防着走近的那人。

“耿大侠不必如此戒备,我来是与盟主谈一笔生意。”

那人开口,沙哑低沉如老者一般,与他那张年轻面貌极不匹配,说完便提步径自往屋内走。耿青梧横臂要拦,只是剑还未拔出鞘来,就被那人抬起木杖在肩膀上一敲,半个身子登时就麻了,亏是扶着一旁的门板才没有摔在地上。

“父亲!”竭力扭过头,那褴褛旅人已堂而皇之步入屋内。

“不知阁下想与老夫谈些什么?”耿垣没有理会长子叫喊,负手而立,定定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人自顾自拉了凳子过来坐下,明明腿脚利索却偏要拄着那木杖,边说话时边单手取了桌上的茶杯摆上,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在下方才费了些口舌,嗓子有些干,盟主不介意吧?”

明明已做了,却故作客气问上一句,这般桀骜,放眼江湖上倒是不多。

“尹阁主又再三遮掩试探,恕老夫不懂你的来意。”耿垣落座,神情泰然看向那人,“若是诚心相谈,又何必故弄玄虚,偏还要露些破绽来。”

“呵。”一声笑,已恢复了他本来的声音,“这不是…怕盟主不肯信个无名之辈嘛!尹某刚从别人处回来,没来得及换下这身行头,耿盟主见谅。”说罢还朝耿垣举杯示意,只是语气半点不见谦卑。

“不知尹阁主特意来此,所为何事?”

“慈悲剑。”尹枭晃了晃空茶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只是配上他此刻这幅凡夫面皮少了几分狷狂,“有人重金托尹某牵线,愿与耿盟主、常庄主联手拔掉那扎手的楔子。”

“……”

“盟主宽心,尹某只是收钱办事。你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于尹某来说都是真金白银的买卖。”见耿垣并未作声,尹枭笑笑,主动递杯过去碰了一下。言下之意是今日耿垣说的话并不会随便与谁人听去,不过换句话说,只要付了足够的银两,那谁都可以知道今夜谈话的内容。若是想一劳永逸,要么杀了尹枭,要么就付上黄金白银作封口费,左右于尹枭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等了许久,耿垣始终一言不发。

尹枭会意起身,他并不在意耿垣的沉默,只在临走前回神补了一句,“那位雇主还有句话,武林盟会之上,他会让耿盟主看到他的诚意。尹某话已带到,告辞不送!”

“父亲……”过了这好一会儿,耿青梧半身麻痹的劲儿才刚过,行动仍是有些不自在。他凑过来,看到阴沉着脸的耿垣,一时没敢再多说什么。

“谢衡羽呢?”

“在颜姨的院子里。早些时候五弟妹也跟着去劝了。”

耿垣眉头紧锁吩咐道:“派人盯紧山海苑,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父亲。”

再说尹枭,他从耿家父子那里出来,直奔朱怀璧所在的院子。

院墙不高,一手撑着不用轻功就能翻上去。刚跨过院墙便看到了一副师徒交手过招的场面,尹枭也就没出声,只坐在高处先观望着。

两人与其说是过招,不如说是喂招。朱怀璧单手背后,并不主动出手,只闪躲着用单手拆招,他步法轻盈迅捷,季玉朗的拳掌似乎总差着那一两寸,可就是死活挨不到,越打越上头,本是方才被朱怀璧兜头斥了一通,心中怒火难消一时气愤出手,只是他出招虽刚猛有力,却灵巧不足,反倒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朱怀璧立臂隔开一掌,反手兜住季玉朗肩胛,在青年未及反应之前旋身一压,原本负在背后的手扣在季玉朗后颈。

手臂后背皆被使力压住,挣扎不得,忽听得一人抚掌,季玉朗抬头视线正与那坐在院墙上的人对上。陌生的面容,不知方才被这人看了多久,思及此季玉朗脸色登时铁青,心中倍感耻辱,待朱怀璧一松手,他抡臂反手掴在对方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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