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46)

作者:旅者的斗篷

哪有亲孙女损害祖母的?除非不是亲的。

戋戋认错道:“是,我以后会小心。”

吴暖笙劝道:“没有以后了,你就踏踏实实嫁给舟颐,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就挺好。别再跟他们勾心斗角了。”

戋戋喃喃:“恐怕嫁给沈舟颐才安生不了。”

吴暖笙思忖片刻,以为戋戋担心生儿子的事。她自己就是因为体寒生不出儿子,才在贺家挨屈受气多年。

“为娘没男嗣,是因为你爹的缘故。你爹爹身体不行,谁也给他生不出儿子,就连你那几个腰满臀肥的姨娘也生不出。但舟颐和贺家人不同,他是真心对你好,不会在乎男孩还是女孩的。”

戋戋一听这些话就要心烦,皱着眉头直摆手。她瞥见吴暖笙腕上戴的手钏,珊瑚之色,都有些掉漆了,却还是日日不离身。那是邱家大爷年少时送给吴暖笙的,到现在她还念念不忘。从前贺二爷在时她不敢戴,现在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你也要小心些。”

戋戋将声音压低许多,“你和邱大爷那点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连沈舟颐也不行,你莫要把他当好人。这次贺老太君与我生分,都是他害的。”

吴暖笙惊得睁大了眼睛。

戋戋未耽搁太久,便回到自己的桃夭院。沈舟颐在书案边专注地写着药方,他是做医术行当的,书法好看,字字灵秀清晰,不似晋惕的字那样有龙飞凤舞的豪气。那只九连环已被他解开了,就安安静静躺在一旁。

闻她进来,他道:“方才见伯母眼泡有轻微红肿,昨夜可是哭过了?二伯父虽故去,也该劝她节哀才是。”

戋戋倒没看出来吴暖笙哭过,她不是郎中,对人精神状态的细微变化的敏感远不如沈舟颐。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吴暖笙就算昨夜真的哭过,也绝不是为贺二爷。吴暖笙与贺二爷夫妻本就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贺二爷又已死逝了这么久,伤心也早该伤心罢了。

遂道:“我亦不知。”

沈舟颐道:“济楚说,这两天是他父亲邱爷的死祭,我还以为伯母是为邱爷而哭。”

戋戋尴尬笑笑,“我母亲和邱爷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缘何为他哭泣,舟颐哥哥多想了。”

沈舟颐点头称是。不过他续又怀疑道,吴暖笙和邱爷是青梅竹马,交情不浅,连邱济楚幼时都常常能见到吴暖笙。如今恰逢邱爷祭日,吴暖笙哭一哭也是人之常情。

他做家主后不像贺老太君那般盯紧府中女眷的贞操,亦不愿强人所难,要求戋戋的母亲一定为贺二爷守节。吴二夫人若有改嫁的意思,他是支持的。

贺老太君管家时,俨然不喜欢吴暖笙,常常罚她站规矩,吴暖笙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现如今自己的女婿管家,吴暖笙扬眉吐气,精气神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伯母现下正是颐养天年之际,该好好补补,别总落泪才是。”

说着他将笔下墨痕未干的方子递给戋戋。戋戋疑,踌躇不敢收……原来他刚才在为吴暖笙写温补的药方。

沈舟颐察觉她的狐疑,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手写的。你若不放心,仍然可以拿到外面给别的郎中看过,没问题再用。”

戋戋顿时发窘,自己做过那点事,他居然都知道。

“没什么信不过舟颐哥哥的。”

她将药方揣进自己的衣袖中。

沈舟颐笑,慰然摸摸她的脖颈,手指沾染的墨迹也蹭到她雪颈上一些。半年多以来,他们共同住在桃夭院日日夜夜都不分离,除去没行过大礼外,已和真正的夫妻无二无别了。

他对她很好,只要她不试图逃离他,任她犯下再大的错事他都不会对她发脾气。家里人无论老太君还是谁要欺负她时,他都会偏袒她。可他依旧不允她怀孩子,每日的避子药都是他盯着她喝下。

戋戋知道,他是因为前世之事来找她“报仇”的,而不是真和她成家立室、生儿育女过日子的。他要的只是在榻上一次次的折磨和发泄,而非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

可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除去梦中那个幽闭的房室和阴影外,再无半丝半毫的记忆。

“哥哥。”

她心念所至,忽然叫他,目光盈盈,纯洁又恳诚,“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当然不是问现在,是在问他们扑朔迷离的前世。前世可否也有吴暖笙、晋惕、贺老太君这些人?

上次争吵过后,她和他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起前世。

沈舟颐缄默片刻:“你真想知道?”

戋戋点头:“如果真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向你赎罪的。”

但她不想再这么和沈舟颐不清不楚地喝避子药了。

长久喝下去,她的身体会坏掉。

他眉头微动,似乎还真要告诉她了。

可便在此时吴暖笙的侍女忽然过来,见沈舟颐也在,欲言又止:“小姐,夫人找您。”

侍女一开始的口型不是这个,见沈舟颐也在临时改的。沈舟颐佯作没看见。

戋戋凛然,寻了个借口敷衍沈舟颐,起身和侍女匆匆离去。

吴暖笙正在焦急等着她,果不其然,是那户人家又来要钱了。吴暖笙手里都是贵重首饰给不出去,才求助戋戋。

戋戋警告吴暖笙道:“以后无论多重要的事,都不要直接派人来桃夭院找我。我和他住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暖笙委屈道:“我以为不用瞒着舟颐的。”

戋戋有些嗔怒,不过好在她手头暂时还有些积蓄,统统都替吴暖笙给了那户要债的人家。

·

半个月后,魏王府办满月酒,来的都是皇亲贵眷,场面盛大非凡。

罗呈驾着王府的马车来贺府,强行邀请沈舟颐也过去,端是气势汹汹。

世子说了要邀请沈舟颐就会邀请,由不得他不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是场鸿门宴,魏王府的人个个权势熏天,又和沈舟颐有大仇,弄不好就一去不返了。贺老太君忧心忡忡地拄着拐杖出来,可她一介老妪,又能管得了什么事。杨钢忠心护主,想和沈舟颐同去,却被罗呈冷冰冰地阻拦了。

“世子说过,只邀请沈公子一人,其余闲杂人等皆不准去。”

杨钢怒目圆瞪就要拔刀,阻止罗呈带走沈舟颐。沈舟颐却轻轻摇头,叫二人都不要鲁莽。

“世子盛邀,却之不恭,我去王府便是。”

罗呈的脸色这才缓和些,瞟向一旁站立的戋戋。

戋戋也拿捏不定主意,挽着沈舟颐的手臂道:“哥哥要我陪着同去吗?”

沈舟颐道:“妹妹若是懒得不去也行,还得看世子的意思。”

罗承高声插口道:“贺小姐,世子是盼着你去的。”

戋戋自行斟酌,此番赴鸿门宴,晋惕定然准备了什么极厉害的法门对付沈舟颐,而沈舟颐亦有大皇子撑腰。他们二虎相斗,没准要两败俱伤,自己还是前去亲眼看看的好。

于是两人一同登上魏王府的马车,邱济楚担心不已,已事先跑到大皇子府上通风报信。晋惕若敢跟上次那样抢人,大皇子定然要他好看。

王府前门庭若市,来来往往的贵妇老爷们数不胜数。

戋戋格外紧张,不知前路是福是祸,一滴汗从额前滑下。沈舟颐倒比她镇定许多,为她揾揾额头,握住她冰凉的手心,“担心我呀?”

罗呈绕开王府喧闹的大门,径直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小侧门。曲曲折折地沿着布局古巧的王府走许久,周围古树松柏参天,冬日里犹自绿意盎然,令人多生几分阴森之感。

到一高门大屋之前,沈舟颐与戋戋被请进去。室内灯火通明,正襟危坐了不少人影。

赵阁老,抱着孩儿的赵鸣琴,魏王妃,魏王爷……这些人本该在会客室招待客人,现下却悉数聚于此处,表情各异,像死人开会般,谁也缄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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