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48)

作者:旅者的斗篷

刺耳的惊叫齐齐在耳边响起,好在这时传来王府下人长长的一声“报——”。

“大皇子殿下的人来了,指名道姓说世子爷强掳他的太医,怒气冲冲来府上要人。”

晋惕蹙眉。魏王趁晋惕瞬间的愣神飞身过去,从他手掌中抢过长剑摔在地上。

魏王妃严肃道:“大皇子怎都知道了?坏了,闹大了。”

沈舟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晋惕勾出一枚挑衅的微笑。

晋惕见了,疯得更加厉害,恨不得过去手撕了他。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们之间有夺妻之恨,仇怨已不共戴天。

原来早在沈舟颐临走时,邱济楚就已跑去大皇子府上通风报信,直到此刻才终于等来大皇子的救兵。

晋惕今日不宰沈舟颐实难甘心,奈何剑已被魏王抢过去,他一时无法行凶。又见戋戋的手臂仍挽着沈舟颐,杏眸忧心忡忡,便对沈舟颐的杀意更浓烈数分。

魏王妃五内如捣,低声对魏王道:“大皇子向来与我们不睦,且又最爱在圣上面前告小状。子楚今日这荒唐事,千万别传到圣上耳中才好!”

魏王一拍脑门,心想魏王妃说的正是,勒令晋惕把沈舟颐和戋戋二人送出去。晋惕咬牙切齿道:“沈舟颐可以不死,贺小姐必须要留下。”

在场众人皆唏嘘,怎想晋惕好色至此,大皇子都上门要人了,竟还耽于女子。

魏王扇晋惕一耳光,大怒道:“逆子!”

赵阁老和赵鸣琴犹自愤愤不平,好好的新生儿,愣要被说不是晋惕的种,如何能甘心。

沈舟颐自不可能把戋戋独自留在这儿,他们已是即将成婚的夫妻,理应同舟共渡。

褚玖那边催得紧,若魏王府执意不肯放人,褚玖就要去圣上面前参晋惕一本。经上次晋惕掠夺戋戋的事后,晋惕在圣上那儿本就声名狼藉,这次若再被弹劾,多半是要获罪的。

当下沈舟颐和戋戋出得魏王府,不少宾客都目睹沈舟颐半张身子全是血,唏嘘之余,又好奇不已。有人猜测说晋惕想强掳民女,才把那女子的丈夫伤成这样的。魏世子自幼就有个小魔头的诨号,果然名不虚传。

沈舟颐失血过多,在回去的路上便昏厥在戋戋身上。魏王府的人也不先替他包扎,只管将他和戋戋丢回贺府了事。

邱济楚心急如焚地迎上来,拖沈舟颐回屋,匆匆忙忙找来金疮药,这才止住了血。

果然如魏王妃所料,大皇子褚玖将晋惕谋色伤人之事禀告给了圣上。圣上恼晋惕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不准他再留于皇都,派他去北方边陲的军营中历练,不砍下两百个柔羌人的脑袋,不准回到临稽来。

魏王府新生的小小世子居然不是晋惕的骨肉,在王府内部引起了场不小的风波。

赵阁老和魏王这亲家是没法再做下去了,两家冷战两天两夜,最后还是决定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就和离。赵阁老带着赵鸣琴回江陵罢了。

魏王妃百思不得其解,那夜明明是她亲手给晋惕和赵鸣琴调的暖情酒,赵鸣琴腹中孩子怎么就不是晋惕的了?既不是晋惕的,也不是沈舟颐的,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莫非这其中横生了什么枝节?

晋惕本待等拿下沈舟颐后,把德贵的尸体抬上来,以蓄意谋杀罪给沈舟颐判个腰斩。然随着滴血验亲的失败,后面的计划都无用武之地了。

最委屈的还是赵鸣琴,莫名其妙就怀了孕,莫名其妙就当了世子妃,最后又莫名其妙被和离。

她隐隐感觉自己被什么人当棋子用了,又不清楚那个人是谁。

……

沈舟颐此番伤病在家中躺有七.八日才好,戋戋在旁伺候他上药换药。每每见到他肩头那绯红如血的红莲印记时,她总免不得发悸。

褚玖送过两封书信,问候沈舟颐安好。沈舟颐剑伤未痊不能亲自谢恩,便在回信中多多拜谢了大皇子的恩德。

褚玖准备待沈舟颐病好后,把他举荐到太后身边做太医,专事太后的起居。沈舟颐犹豫着未敢应下,毕竟能照料太后的都是太医院中的佼佼者,他之前只在褚玖府上行医,连太医院都没进过,如何能冒昧地侍奉太后。

褚玖却认为沈舟颐当初既能赤手空拳从雪葬花毒下救他,必然有某种起死回生的本领。若是哪天太后有什么棘手的急病,褚玖必然举荐沈舟颐过去一试。

沈舟颐哭笑不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治不好或是治错了太后的病,板上钉钉要杀头。大皇子这是向着他,还是害他呢。

如今贺大爷与贺二爷相继死去,贺家全家的吃穿用度都寄托在沈舟颐头上。虽沈舟颐因戋戋与贺老太君闹得不睦,贺老太君还是不希望他真出什么大事的。

戋戋往魏王府走一趟,本期待二虎相斗两败俱伤,她好坐收些渔翁之利,奈何世事难料,捉不到狐狸还惹浑身骚。

她在桃夭院照顾沈舟颐,他手臂有伤夜里虽没弄她,但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常常给她的嘴巴亲肿。她还不能乱动反抗他,他的疤痕刚合拢。

夜晚无人时他问她,“你是否也觉得我和赵鸣琴厮混在一起?晋惕叫你和他走时,你心思有没有动摇过?”

沈舟颐说的话夹有轻声咳嗽,没有往日的咄咄逼人,甚至让人觉得几分卑微可怜。

戋戋不愿半夜与他在这种问题上多争执,随口道:“没有,你别多想。”

他哦一声,意味深长,暖融融地抱她,弯弯的唇印落在她耳根后,温柔又依恋,似乎把她的话当真了。

戋戋阖眼眯觉,迷迷糊糊快失去意识时,猛然他又把她弄醒,情深款款诉说自己的计划:“戋戋,我睡不着。想着等我伤好了咱们就成婚,之后你想要孩子便要吧,别再喝避子药了。长久喝下去,确实对身体不好。”

戋戋懒懒:“哥哥不找我报仇了?”

“不报了。”

他叹气着说,“晋惕朝我刺来的那瞬,我就想明白了。人生苦短,人命就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前世的事是前世,你也不是前世的你,我不该拿前世那些事找现在的你报什么仇。咱们该好好互相珍惜着。”

戋戋本来倦怠不堪,被沈舟颐这一套富有禅意的言辞给说清醒了,转过身来:“哥哥还没告诉我,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月光透进来,沈舟颐的剪影显得有点落寞。

“刚刚才说过,都一笔勾销,不提了。”

缓甚久,见她很渴盼地想知道,浅浅提起:“我前世是个僧人。”

戋戋惕然,明显感觉沈舟颐说这话时,体温变冷了许多。他的声音很嘶哑,气息异常沉重,没准还流泪了,可惜黑暗中她并看不清他。

“后来呢?”

“后来死了。”

“怎么死的?”

“烧死的。”

他既愿放下前尘过往,便斟酌着说辞,省去两个字——活活,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一世他行够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善,于菩提树下谛悟,本来是能成佛的,最后却落得个尸骨无存万劫不复的下场。

至于谁害他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她。不然他也不会找她寻仇。

戋戋沉默。主要是不知何言以对。

话头有些沉重,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再继续问下去,否则他万一又被激起愤怒就不好收拾了。

她理理寝衣,跟只小猫似地蹭进沈舟颐的怀中,用肢体动作无声回应着他。

·

阳春初至,戋戋和若雪的喜事要同时进行。

戋戋与沈舟颐两人倒好说,都是贺家自家表兄妹。可若雪那头就很难办了,邱济楚那个恶棍继父听说邱济楚即将娶得贵女,腆脸要贺家多出一千两的嫁妆,否则他就要在拜天地那天闹事。

婚姻讲究名正言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邱济楚不得不受他继父的挟制。可他万万也不想贺若雪多出一千两的嫁妆,那继父就是赌鬼、酒鬼,多少钱也填不满赌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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