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31)

作者:坠欢可拾

不过现在受到了惊吓,厉判官退化的脑子开始转动,慢慢显露出正常人的脑筋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厉判官为自己大大辩解了一通,声泪俱下,剖白内心,把坏事摘的一干二净。

徐来雨听完他的狡辩之词,翻了个极大的白眼,一语中的:“难道爆炸会死人你也不知道吗?别和我说工人的命不值钱。”

厉判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反驳的话,最后竟然拍起徐来雨的马屁来:“徐县令真是爱民如子。”

这马屁听在官小言轻又不合群的徐来雨耳朵里,简直就是讽刺,当即哼一声,挽起袖子,去帮黄庭煮汤去了。

洞子里火光温暖,厉判官又把衣裳求回来,烘的半干不干穿上,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看晋王的神色也没有想再杀他的意思,顿时感觉到了艰苦生活的美好。

他跑到徐来雨身边,捡了根木棍要烧不烧的放在手里,对着徐来雨道:“你看晋王,临危不乱,真是有大将——真龙之风。”

徐来雨听了这话,发现厉判官已经一厢情愿的上了晋王的船,对着晋王拍起马屁来,便冷笑一声,不搭理他。

哪知厉判官还埋怨起他来:“你这县令,一声不吭投靠了晋王,还在我面前摆谱,你知不知道,外面都说你死了,你夫人给你立了个衣冠冢,把你的银子都送到娘家,预备着改嫁了。”

徐来雨得此噩耗,身形顿时都矮了半截。

就在厉判官噼里啪啦放毒之际,宋绘月和银霄冒雨而至。

人还未到,马蹄声先响,王府护卫出去查看,不到片刻,就响起宋绘月瓮声瓮气的声音:“王爷!”

晋王听到宋绘月的声音,猛地站了起来,起的太猛,腰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就抻开了,他顾不上疼,使劲一掸身上灰尘,大步流星往外走,走到洞口,正好宋绘月湿淋淋的走了进来。

他两手一伸,按住宋绘月的肩膀,然后仔细看她的脸。

宋绘月的眼睛那样大,那样亮,像星星一样熠熠生辉,是他晦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璀璨光芒。

最后晋王将双手张开,用力搂住了她。

宋绘月的气息涌进了他鼻子里,没有什么香味,甚至还没他自己香,可她的气味总是独一无二,能够让他在乱糟糟的世界里停留下来,仿佛他原本是虚幻的,可以变成任何模样,而宋绘月将他勾勒出来,让他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他用了劲,手臂几乎嵌进宋绘月的骨头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苦也甜

晋王的手把宋绘月一直勒进他的身体里,勒的她喘不过气来,不由的挣扎着喘了口气:“王爷……”

晋王听她的声音不对劲,以为自己勒坏了她,连忙松手,又去看她的脸,刚见面时不觉得,现在一看,他发现宋绘月脸颊通红,伸手一摸额头,也是滚烫。

眼睛之所以异常明亮,大约是烧的。

“快坐下,”晋王把她安放在唯一的软垫上,靠近火堆坐着,吩咐黄庭,“拿热水拧个帕子,再去买伤风的药熬上,还有衣裳,买新的。”

他又环顾四周,见周围都是大男人,便继续吩咐:“再找个农妇来,买新米回来熬粥。”

黄庭一一安排人手去办,拧了热帕子给晋王,晋王接过帕子,一看她在火边坐着,竟然开始打摆子,鼻涕也是双管齐下。

他给他擦脸擦手,银霄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忽然出声:“大娘子身上有伤。”

他简单的说了沿途所发生的事,晋王心往下一沉,对黄庭道:“等天亮就出去。”

“先不要出去露面。”宋绘月吸了吸鼻子。

一靠近火堆,她就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寒意,冷的她直打寒颤,又打了两个喷嚏,随后鼻涕和眼泪就一起涌了出来。

“糟糕啦。”她嘀咕一句,掏出湿乎乎的帕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她一直认为自己身强体健,足以媲美半个银霄,没想到受了点小伤,再淋上一场冬雨,就病倒了。

眼睛又酸又涩,一只鼻孔也像是塞了棉花,只剩下一个可以出气,喉咙里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意,脑袋更是发昏。

她将鼻涕擤了一遍又一遍,在泪花里看着晋王:“我还好,现在出去不妥,等八哥安放好硫磺和硝石再出去。”

无论身处何地,晋王永远洁净,头发一丝不苟束在发冠中,衣裳整洁,纤尘不染,脸也刮的干干净净,桃花眼潋滟,太美好了,太迷人了。

宋绘月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便感觉玉宇澄澈,天下再黑暗,再腐朽,他们也可以一起走下去,绝不会害怕。

她的脑袋乱糟糟的,烧的糊里糊涂,一时间忘记了心中许多的避讳之处,虚弱而又迷糊的伸出手去,握住了晋王的双手。

晋王的手也是玉似的白皙,线条利落,骨节分明,是双很好看的手。

幼年时,晋王的手还没有这样大,背着她跑了很多的地方。

她就是来找晋王的,晋王还活着,不管活的好还是坏,她都可以放下心去,至于其他的人,全都不在她的思绪里。

她在温暖和带着血腥味的气息里微微张着嘴,用嘴急促的呼吸,一颗心仿佛是承受不住身体的高温,随着呼吸而剧烈跳动。

晋王忽然将手掌一收,和她十指相扣,低声道:“好,我不出去,你歇着吧。”

他看着宋绘月的面孔烧的那样红,然而嘴唇却没有颜色,眼睛里亮着十分诡异的光,像是成了精,又像是回光返照,让他既欣喜又害怕。

宋绘月得到这一句话,便彻底放下心,忽然感觉周遭一切人和事都在扭曲,在变化,在跟着她一起天旋地转,时间在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她紧紧抓住晋王的手,随后面无血色的昏睡过去。

晋王半跪在地上,一直俯身揽着她,眼看她睡了过去,才略微一动,轻声让黄庭把他的衣裳在地上铺开,其余人等另找地方躲避,不要呆在这里。

黄庭一一照办,让大家都往外走,他并不担心晋王的安危,因为银霄在这里。

银霄站在宋绘月身边纹丝不动,眼珠子很黑,是两块没有感情的石碑,瞳孔里发出来的光,更是冷酷,两条腿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哪怕是此刻天塌地陷,也不能将他移动分毫。

晋王没有管他,因为此时此刻,是他和宋绘月十指相扣,风吹云低,旷野天高,是他们两个人走,一切樊笼都可破。

从这以后,他不必再敌视银霄,像其他人一样,只把银霄当做宋绘月的一部分。

晋王的目光掠过银霄,看向厉判官:“厉判官,你留一留。”

厉判官走在徐来雨前面,心里正想晋王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以后一定要好好拍拍这位美人的马屁,就可以和那位面瘫小哥一样留在洞子里,不必出去受冷风冷雨。

哪知他这想法还在脑子里打转,就听到了晋王的挽留,顿时喜形于色,心想自己还是比徐来雨更有用些,官职更高,在京都里认识的人也更多。

可刚一转身,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高兴也变成了怒气。

好你个晋王,自己可是堂堂的五品官,竟然把他留下来干伺候人的活。

他都已经卑躬屈膝的站到晋王的阵营了,晋王怎么能这么折辱他!

等时机一到,他一定要让晋王知道什么是知人善任。

他心里的念头一会儿转过一个,脸上的神情也是千变万化,好在走到晋王跟前时,便只剩下一张笑脸,弯腰驼背,像是披了一张灰溜溜的老鼠皮:“王爷,下官在呢。”

他这个模样让晋王发自内心的嫌恶,没再看他,把目光垂下去,落到宋绘月脸上,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这世上,他只肯长久的凝视宋绘月一个人。

就这么垂着头,他告诉银霄,厉判官就是冶场爆炸的执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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