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98)

作者:坠欢可拾

晋王冷着脸,打算狠起心肠将她怒斥一番,让她好好长一长记性。

他现在希望宋绘月是个没有志气的无能之辈,呆在深闺之中绣花就好,再怯懦一点,再胆小一点,全心全意依附在他身边。

这样他也不必如此煎熬,患得患失。

可他这一番狠心还没发作,就先急忙去细看宋绘月的情形。

宋绘月身上只穿了件中单,而且手上有伤,摸着是十分细小的伤口。

他想起来杜澜说张旭樘用刀子伤了她的后背,连忙转过头去看——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他便伸出手,沿着她的后背脊梁往下摸,果然摸到了一大块污血凝固后的硬块。

他的斥责烟消云散,环视四周,见没有桌椅,便让宋绘月席地而坐,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裹上,紧接着示意银霄不要站着,等银霄蹲到宋绘月身边,他又去点了灯。

灯火一亮,几个人的影子便摇摇晃晃映到了地上和墙上,却没有蔓延到窗户纸上去。

晋王取出帕子,像擦一块豆腐似的擦宋绘月的脸和手,又撩起披风,去看她后背的伤。

好在伤的不重,只是天气逐渐炎热,必须得尽快处理,否则化脓就要遭罪了。

屋子里没有茶水,他只能将就着先将衣裳和伤口粘结处剥离,同时柔声道:“疼的厉害吗,还有哪里有伤?”

宋绘月摇头,带着笑:“不疼,只有这些地方,您怎么来了?”

晋王没提自己的急和慌,只道:“杜澜送了信给我,大相国寺现在围的和铁桶一样,禁军现在就在门外,我要是不来,你们恐怕要在这里过年。”

宋绘月肚子咕噜一声,叫的十分响亮,她笑道:“那岂不是要吃大半年的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对垒

晋王一边和宋绘月说话,一边继续打量她,见她头发虽然散乱,头脸上并没有伤,除了手和后背以外,腿上还有许多血点,想必都是和手上一样,让玻璃划伤了。

看过之后,他又捏了捏宋绘月的手和腿,骨头都没事,再趁着她说话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嘴里,也没有看到血,心想没别的了。

这就好。

只是他还拧着眉头,不敢掉以轻心,捧着宋绘月的手,俯首细看,见伤口里还有碎玻璃,便用手指先取出来两片较大的。

玻璃碎片躺在他手心,不再流光四溢,只余血色。

他单手解开腰间香囊,将玻璃碎片放置在其中,再次细看宋绘月的手,又取出三片细小的玻璃,全都装进香囊中,最后束上香囊,挂回腰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处理到这里了。

晋王抬起头,摸了摸宋绘月的头顶,拢了拢她的乱发,然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抱的十分用力,简直是要把宋绘月勒进自己身体里的抱法,他身上的不安、惊惶透过薄薄的衣裳,像是水雾,浸到了宋绘月的身体上。

宋绘月察觉到了他的苦,一动不动,任由他搂抱。

在宋绘月即将喘不上气的时候,晋王松开了手,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有下次,你就勒死我吧。”

说过之后,他便开始思索如何让他们离开。

大相国寺如今像是烧滚了的油锅,一滴水就能让油锅山呼海啸,想要悄无声息地出去,还是得办一场佛事。

他让宋绘月和银霄回到床底下去,他出去安排。

这两人像是骤然的小了好几岁,全都退化成了晋王的小妹妹小弟弟,听话地趴下身去,往床底下钻。

床的四条腿并不高,以至于他们二人无法伸胳膊伸腿的往里进,只能匍匐着往里走。

二人蠕动的十分熟练,爬进去之后还能调个头,并排地趴好,只伸出一对憋屈的脸蛋,看向了晋王。

他们二人趴的憋屈,晋王看着他们二人又是火上心头,很想一个接一个的拽出来,全都打上一顿。

他从前还把银霄当个情敌似的看待,只怕银霄会一不小心就将宋绘月俘获走,如今他是得偿所愿,再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患得患失,以至于把银霄也看成了敌人。

现在再看银霄,他只觉得这家伙是一匹过于忠诚而且凶悍的狼。

看过之后,他再次一瞪眼,将两人伸出来的脸蛋瞪了回去,自己毕恭毕敬地对智真主持告别。

智真直到此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便是繁花落尽,山水枯竭,看的晋王心中凛然,觉得眼前的智真已经是一副枯骨。

“大师可是有什么事交代我?”

智真收回目光,双手合十:“此诸痴猕猴,为彼愚导师。悉堕于井中,救月而溺死!”

晋王听了,便知这是智真送予他的佛偈,不由在心中仔细揣摩。

水中明月,乃是虚妄,他却偏要一取,可不是痴猕猴?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只是我是凡夫俗子,明知是虚妄,却依旧堪不破,正如浮名浮利,乃是石中火,梦中身,却依旧令世人追逐。”

说罢,他向智真道谢,吹熄灯火,打开了禅房门。

李长风二话不说,就往里看,却见里面和进去时一样,并无异样。

晋王走出来,关上禅房门,又走到首座身边,对首座道:“住持送我一首佛偈,我还想请大师为我母亲安排一场佛事,今夜便办,以慰藉我母亲在天之灵。”

李长风深知一场佛事办下来,该跑的全都跑了,哪里还能抓的住人,越发怀疑晋王是来接应贼人。

而住持所在的禅房里,一定藏匿有贼首!

他刚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连忙回身看去。

禁军三衙总指挥使苏停、张旭灵、张瑞,这三人并肩走成了三座山,身后带着无数的人马,有禁军、有厢军、有张家护卫。

这三人见了晋王,都是微微的一吃惊——装的十分之像,仿佛他们都不知道晋王在此一般。

在行过礼之后,苏停看向了李长风:“长风,怎么回事?不是抓贼人吗,怎么到了现在,贼人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李长风稳住自己急迫的心情,指着禅房道:“卑职怀疑有贼人在里面,只是晋王方才同住持大师在里面参禅,卑职不敢冒进。”

苏停皱眉,扫了一眼持刀的王府护卫,随后满脸肃然地看向晋王:“王爷,有贼人公然闯入张相爷府上杀人,我等应当竭力擒拿,还请王爷让开。”

他对晋王态度十分强硬,甚至不屑将“如朕亲临”的令牌拿出来。

凭一个赤脚王爷,拦不住禁军。

晋王冷声道:“本王刚才里面出来,未曾见过贼人,苏指是在怀疑本王?”

苏停丝毫不惧他,大手一挥,让身后手下鱼贯而出,和晋王护卫刀对刀,面对面:“若是王爷相让,自然不怀疑,可若是王爷不让,那我就有理由怀疑,也只能秉公处理。”

“如何秉公?”

“连您一同带走,”苏停挺直了身躯,提高了声音,“王爷恕罪,禁军是奉令行事,为缉拿要犯,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让要犯跑了!”

他又低声道:“王爷,这里是京都,不是潭州,并非您一句放肆禁军就能让开,您想要拦住我,得有实力。”

晋王在朝中再如何得力,也没有分毫兵权,手底下这几个人手,一旦出事,连王府都护卫不住。

如此力量,和禁军对峙,无异于螳臂当车。

不等晋王回答,他再次大声道:“王爷,时间紧迫,请您让开。”

谢川走出来,走到晋王身边,脸上也带着笑,同时看向了眼前的三座大山。

“苏指挥使,张相爷,二位方才是说要将王爷抓走?下官敢问一句,王爷犯了什么事?”

他话里藏了刀子,软绵绵地刺向了苏停和张瑞。

说要带走晋王的是苏停,他却将张瑞也算了进去。

苏停不怕话里的刀子,高高耸起的颧骨越发显得尖刻:“王爷阻拦我缉拿要犯,我带走王爷,以免影响三衙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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