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尘意(9)

作者:云梢月

天君一言,看似长乾宫大事已定,众人一一向竺渊颔首表达敬意。可这被定为储君的竺渊并没有多高兴,面上虽是恭恭敬敬、礼貌微笑,可心中却在无声呐喊:我不行,我不要!我不想当天君!!!

梓渊虽自小便无意这储君之位,但今日听父君当众言明顿时笑意难藏。他生来便不爱这些繁文缛节的束缚,自到玉清幻境听学以来,十天有四天在逃课,还有两天称病将自己关在霖夕宫。日子久了这课逃起来都得心应手,课业也烂得无法直视。天君曾经责令他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天规抄了三遍,也没能管住他那颗不思进取的心,若是把他安排在这天君之位上,止不定六界会变成何等模样。

与之相比,那竺渊不是强了一星半点,虽是比不过青珏,但天君总算心有所慰了。

第7章 芳心

沧海桑田,万物变幻,青珩帝君离世后的一万年里,辰泽帝君与迦南帝君也相继应劫离世。这开天辟地的创世神祇中只留下了天君与“三清”尊神等几位德高望重的神祇还在这岁月长河中俯世清修。

六界姑且还算太平,这让痛失挚友又被迫带领四宫孩儿的天君于天下大事上倒是省心,于四宫小事上就颇为头疼了。

晹宸宫留下了青珏与青樾,青珏在四神宫中是年岁最大的孩儿,也是最沉稳懂事的,不论天赋修为,还是身材长相都是这一众神君中最出挑的那个,只是还未飞升上神,帝君之位也迟迟不得继承。

青樾虽然性情乖张顽劣了些,所幸有青珏言传身教、严加管束,也不会似幼时那般胡作非为、肆意烧宫了。且自己的两个儿子与晹宸宫兄妹私交甚好,时常也能帮着青珏管束青樾,所以不用过于操心。

烨宁宫这边迦南帝君与妙心帝后同去,也是留下一双儿女。三万岁的奕殊倒是个心思细腻、靠谱妥帖的孩子,将烨宁宫内外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课业修为暂居青珏之后,也算是同辈神君中的佼佼者,只是这奕殊越大越不爱说话,倒是让人有些摸不透他的性子了。

而芙月从小便是个骄矜的女娃,因生得极好,被一族长辈宠惯坏了,有些目中无人、拿腔拿调。所幸在礼数上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行为举止也算得上端庄。

唯有一点让天君甚是头疼,那就是她的爱慕者实在太多了,家世尚好的神君仙君都有送过拜帖登门造访,可这小公主皆是浅浅一笑,不答应也不拒绝,让人摸不透她心中所想,搞得众家长辈颇有微词,又不敢直言,只得到天君面前旁敲侧击一番。

极乐宫只有翀苍一子,此子自小单纯仁厚,虽性格跳脱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且还有若兰帝后管着,不是在玉清幻境聆听师尊教诲,便是躲在极乐宫里捯饬厨具,也没什么可操心的地方。

据说他之所以醉心厨艺是因为青珩帝君离世后,他再也没吃上那般可口的饭菜,故而打算自己将这门手艺给精通了,看看能不能与青珩帝君的手艺相媲美,也好弥补当初未能如愿给青珩帝君当养子的遗憾。

四宫神君皆已过三万岁,若是放在凡间,早已是娶妻生子的年岁了,无奈这性格各异的四兄弟在娶亲一事上意见倒是出奇的一致。

青珏借口幼妹难教,父母遗命未完,没有心思谈论风月。而竺渊等人借口一致,说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长兄都还未婚配,做弟弟的怎好捷足先登。

一番言论让天君只得将此事暂且作罢,不过天后倒是看出些苗头,这芙月看似高不可攀一脸傲气,实则倒是对青珏在意得紧呐。

自青珩夫妻离世后,青珏平日里赴玉清幻境听学,这芙月便每日不请自来,将晹宸宫的大小宫务都一并监管着,顺带还照看照看青樾。待青珏回来之时,又全然没将青珏放在眼里,既不寒暄,也不家常,高傲地点个头便走了。

此举看似平常,却也让心中仰慕青珏神君的神女仙女们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气息。与芙月相比,自己的姿色着实平庸,家世也不可与烨宁宫比拟,自然将芙月认为是青珏未来的帝后,也没必要再去青珏面前搔首弄姿了,倒是为青珏挡了不少桃花。

然而这样的行径让青珏、竺渊和翀苍这三个不懂风月亦没什么情调的神君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芙月好生奇怪,有这闲工夫不如在自己宫里莳花弄草不好么,非要来招惹那从小就顽劣的青樾,就算被青樾打哭也毫不在意,第二天依旧准时过来,莫不是这绝色美人是个磨镜?

奕殊倒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见三位老友菲薄妹妹只是嗤之以鼻,碍于九尾狐族颜面,也不想戳穿,只等青珏自行领悟好了。

反倒是这看似与芙月相处最多的青樾对着日日前来对自己照拂一二(多管闲事)的阿姊没什么好感,幼时还能挠上两爪子,长大了受哥哥耳提面命,挠是不可能挠了,那就躲吧,只要她来宫里,自己就躺着好了,反正软床舒适,能躺多久躺多久。可怜芙月苦心相陪一万载,也没听她在青珏面前言语两句。

青樾不说,青珏自然也不会问,每日听学回来,还要将这妹妹的学业及吃喝拉撒睡一力操办已经够累了,哪儿有闲工夫问及这芙月日日过来作甚,只当她来寻个玩伴罢了。

所幸还有竺渊和梓渊两兄弟相伴,竺渊负责日日吹笛哄青樾入睡,梓渊负责与青樾一同“祸乱宫闱”,自己才得那片刻清闲。故而有多余闲暇时候青珏就骑着小金鱼带着青樾,竺渊骑着白毛蚱蜢带着梓渊,在九重天四处穿梭,一边为奕殊和翀苍寻找新奇坐骑,一边教导三人如何召宠驯兽。

说到竺渊的坐骑白毛蚱蜢乃当年一千三百岁的青珏寻得那尾碧眼金鱼为坐骑后,在九重天穿梭了半月,才为竺渊寻得的坐骑,其年岁比梓渊和青樾还要大上许多。

只因这新奇之物难寻,普通之物青珏又看不上眼,故而寻了千百年这坐骑只竺渊一人才有,奕殊和翀苍还因此事埋怨了青珏许久。

不过埋怨归埋怨,饭还是要来晹宸宫蹭的,玩也依旧是晹宸宫最为自在的。一个小小的坐骑还不足以影响四人之间的感情,矫情几日便又来这晹宸宫排排而坐了。

日子久了这腾云之术信手拈来,有没有坐骑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白毛蚱蜢无人问津了,也只得独自在长乾宫里食草蹦跳。只是青樾已全然习惯躺在小金鱼上消食,自然青珏也只能以为好友抓坐骑为名,行带妹消食之实了。

虽奕殊和翀苍不在意自己有无青珏所送的坐骑了,可这芙月心中甚是不快。想来自己此等绝色,又是九尾狐族嫡出神女,是这九重天宫多少仙君梦寐以求的女子,可自己已在这晹宸宫出入了万载,青珏从不曾正眼看自己,更别提主动搭话了。

如今日日游逛着抓坐骑,也只说是为兄长和翀苍兄长,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提及,这日日苦心操劳却不曾被他放在心上。芙月心中感慨万千,若是当初父君母后那几千年自己没被送去外祖父家仙山教养,而且与他们同住九重天一同长大,这情分也怕不会这么浅了。

想到此处,芙月无意间狠狠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似这帕子才是那罪大恶极、惹人生气的青珏神君。

“月儿,时天颇暖,你若生气将这帕子绞了,一会找不到心仪的帕子拭汗,可不要到为兄面前哭鼻子。”奕殊见妹妹坐在凉亭里与一手帕较劲,也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大概,于是远远便调笑道。

芙月将帕子往石桌一摔,道:“兄长惯会拿我说笑,我烨宁宫还缺这一两块锦帕不成。”

奕殊走近将帕子拾起,挑眉道:“帕子自是不缺,只是以云锦为帕的六界之中恐只你一人了,帕子如此,人亦如此,所以凡事还是得有个度才好。”

芙月自是聪明之人,知道兄长看似说的是锦帕,实则说的是自己,不免心中有些不快,但瞧着兄长已将话挑明,自己也不妨直说,“兄长,你若暗指我日日来去晹宸宫一事,那便不必再说了,月儿只是可怜青樾年幼便失了父母,孤苦无依才去作陪一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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