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53)

作者:青草糕

后来,他放下了笔,拿起了弓,只因书生不能护人,武夫才能一战。

“嫂嫂觉得,兄长做官,做得开心吗?”

“不开心。”巧娘说,“但是不开心,他还是要做。你知道他的,不是为了什么面子,也不是为了什么钱。”

只是想努力伸长手臂,去够那黑夜之中一点微弱的萤火,去抓住那一线存在的可能。即使最后失败了,也至少为之尽力过,没有遗憾了。

“如果是因为他做官做得不开心,你就也不想当官,那我也要问问你,你在家里,成日干些粗活,你开心吗?”巧娘注视着他,“你若是乐在其中,那你为什么又要躲在房间里,偷偷看那些北地风物志、看那些北炎人写的文章诗作呢?”

魏庭辉一怔。

巧娘说:“我听说孟大人都去了长安,当了个五品官,可见大乾朝廷确有包容之心,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魏庭辉有点儿恍惚,喃喃道:“可是宁王,杀了兄长啊。”

“这与宁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在为他办事。”巧娘不解,但也没有多想,“宁王固然是害死夫君的凶手,但若不是当今皇帝下旨,讨伐南邬,又岂会牵连你我?若是这样追根溯源,我现在还要给罪魁祸首缴纳赋税,我不如直接吊死算了。”

“可……”

“庭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龟缩一隅?”巧娘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举动于叔嫂之间,并不合适。

但她的目光是这样慈爱,这样温和,令他想起兄长最后看向他的目光。

魏庭辉喉头泛苦,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真的想替你兄长报仇,就更不该逃避世事,而应该站在那长安的金銮殿里,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仰望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魏庭辉,曾有个兄长,叫做魏书涣。”

作者有话说:

18:00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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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北风卷地,长安的天气是愈发冷了。

上朝时间又早,许多大臣都在官袍下穿了厚厚的内衬,一边吸着泛红的鼻子,一边互相和同僚打招呼:“王大人早啊。”

“李大人也早。”

“怎么不见顾大人啊?”

“嗐,他……阿嚏!他昨日发了高热,今日请了病假了。”

“这天气冷得忒快,咱们一把老骨头了,最易中招。王大人也该多穿点了。”

寒暄得差不多了,早朝时间将到,众人便不再说话,安静候在金銮殿外。

然而,等了许久,却没人来开门。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开口,只能以眼神交流彼此的疑惑。

又过了片刻,尤荃才姗姗来迟:“今日陛下身体抱恙,早朝取消,各位大人辛苦了,还请回罢。”

闻言,众人都有些震惊。

陛下自登基以来,除了休沐日,从未缺席早朝,哪怕偶有生病之时,也是抱病上殿,何曾有过直接不上朝的时候?这到底是病得有多重?

但大家也不敢多话,纷纷告退。

只有奚曜站在原地,拧着眉问尤荃:“父皇病了?”

“回殿下的话,正是。”尤荃躬身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风寒脑热罢了,只是太医说不能吹风,需要静养,少操心思虑,因此才取消了早朝。”

奚曜:“那……本宫去看看父皇。”

“这倒也不必了。”尤荃依旧躬身,“陛下已经想到,殿下拳拳孝心,或许要来探望。但陛下自己说了,以他的性子,见了殿下,总免不了谈起政事。太医又说不能操心思虑,还是算了罢。”

奚曜:“……”

他咬了咬牙:“好,那就请尤公公,转达本宫对父皇的问候。”

“那是自然,殿下能有此孝心,陛下已然很高兴了。”

起初,大臣们都以为,既然陛下只是风寒,那么休养个几日,便该好了。谁能想到,接下来一连半个月,早朝都没有再开过。交上去的奏折,也批阅得比以往慢了许多。

朝中流言四起。

不知道哪来的说法,说是陛下早年造了太多杀孽,现在遭到了反噬。

也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有人要加害陛下,陛下不是风寒,而是遭遇了刺杀。

最离谱的,当是一种猜测,即当初陛下造反、攻下南邬,都完成得太快太顺利,是因为与鬼神做了交易,如今,是鬼神来要回报酬了。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奚曜沉着一张脸,站在太极宫门前。

“无论如何,本宫今日都要见到父皇!”他厉声道,“尤公公口口声声说父皇只是风寒,试问到底是什么样的风寒,能让父皇抱病半个月不上早朝?”

尤荃唉道:“殿下切莫为难老奴,老奴不是存心和殿下作对,而是陛下亲口吩咐,不见任何人。其他来探病的大人们,也全都被老奴请走了,殿下并不是第一个。”

“整整半个月,本宫都没有见到父皇的人,没有亲耳听到他说话,也没有亲眼见到他的旨意,全凭尤公公一张嘴!”奚曜愠怒不已,“本宫倒是想问问,尤公公成日进进出出,不怕把寒气过给父皇,反倒怕本宫加重父皇病情?这是什么道理?尤公公若再要阻拦,那本宫就要忍不住多想了!不见他人,到底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尤公公的意思?!”

尤荃大惊失色:“殿下,老奴所为,皆是奉命行事,绝无二心啊!”

二人正僵持不下,殿内却传来遥遥一声:“尤荃。”

尤荃连忙哎了一声,赶紧转身进去:“陛下!”

“让他进来罢。”

尤荃得了令,又小跑着回来,满面堆笑道:“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奚曜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踏进了太极宫的门槛。

殿门在身后合上,光线暗了一半。

内室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确是奚存无疑。

奚曜快步走进,见奚存正穿着常服,坐在案后,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奏折。

看上去,病容倒并不十分明显,只是唇色有些泛白,精神气不太好。

“儿臣参见父皇!”奚曜跪下行礼,“父皇多日不上朝,实在令儿臣担忧!又怕是那尤荃隐瞒不报,所以今日在会在太极宫前吵闹,还请父皇恕罪!”

“是朕让他挡着的。”奚存合上奏折,看着下面的奚曜,“你也是关心则乱,情有可原,起来罢。”

奚曜起身,问道:“太医不是说父皇要静养,少操劳吗?父皇怎么还在看奏折,不休息呢?”

“成日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看看奏折。否则堆积在这里,越堆越多。”奚存道,“行了,你也来看过朕了,总是放心了罢。朕不在朝这几日,想必流言蜚语不可胜数,你回去后,好好处理一下。”

“儿臣遵旨!”奚曜拱了拱手,又试探道,“父皇这病……当真只是风寒?那太医院都是庸医不成,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

“朕年纪也不小了,当然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奚存叹了一口气,“之前,鸿胪寺卿摔了一跤,也没多严重,偏偏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才能下地。若是换了你们年轻人,不出半个月便能活蹦乱跳了。”

“父皇这是说的哪里话,父皇正是壮年,满朝文武,还等着父皇呢……”

眼看奚曜又要开始拍马屁,奚存打断他:“上次的西北畜瘟一事,处理得如何了?”

“已然查清了瘟疫源头,也全都遏制住了!”奚曜忙道,“方才没提,是怕父皇不能操心政事……”

他把畜瘟一事的处理结果一一说来,奚存一边听,一边拿起茶杯。

“此事,办得不错,比之前有进步。”奚存点评罢,呷了口茶。

或许是惦记着说话,这一口茶咽得太急,反而呛了出来,奚存草草一搁茶杯,弯下腰掩口咳起嗽来。

“父皇,你没事罢?”奚曜上前一步,却见奚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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