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23)

作者:行止将至

这是虞桉七岁生辰宴那年,他偷偷去给她买来做生辰礼的,但幼年时期,陆家崇尚勤俭节约,即便他是独子,身份尊贵,依然没有什么银两。

买这根簪子是他攒了许久才攒下来的,只是还未送出,那人就不再了。

十年来,这根簪子一直伴他左右,不知不觉中已然褪去了原本银亮的颜色,变得黯淡。

如往常一样,陆允时将簪子握着手心,放在胸前,意识逐渐恍惚之时,四周像帷幕一样被撕碎——

所处之地赫然换了个场景!

木板、尸首、验尸工具......是大理寺的敛房。

忽然,窸窸窣窣却又有些奇怪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时而高吟时而低泣,断断续续,身后的两道声音,他都极其熟悉。

心有所料般,陆允时只一瞬便僵住了身子。

他缓缓转过头,只见在一旁放着验尸工具的长板子上,“自己”和一红衣女子缠.绵悱.恻,烛光晃影中,水声潺潺。

偶有几滴迸溅在长板上,顺着桌腿慢慢滑落的干洁的地板上,映出一朵朵白色的水花。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梦境。

但与江州那次不同,他这次竟然是以旁人的视角,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攀在雪背上,宛如一头不知餍足的困兽。

突然,背对着的女子猛然转过头,那双杏眸一改白日的纯稚,反而妖意滔天。

一点朱唇微张,道:“你来了,要——”

红唇无声吐出三个字,看着唇形的描绘,陆允时反应过来后,登时如五雷击顶。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夜探大理寺遇险

玉.露潺潺,泛着淡淡的奇异幽香。

一头乌发四散在光滑的雪.背上,烛火随之碰.撞摇晃,陆允时手足无措之时,天旋地转。

呼吸间,那与“自己”连在一起的女子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

双眼满含清泪,湿红的眼尾委屈至极,星耀般的黑眸里倒映出男人无措的身影,“允时哥哥,你不是说长大后只会娶桉儿一个人吗?”

“为什么你有了别的未婚之妻?你不要桉儿了吗?”

泪水打湿了小脸,长睫染着湿意,一声声呜咽叫得人心疼欲碎。

可转眼间,女子表情倏地一变,妩媚湿润的双眼变得凌厉可怖,里面射出无尽冷箭。

红唇吐出的话轻柔似水,字里行间却都透着怨怼和愤恨。

“允时哥哥......你也觉得我和虞家该死,是吗?”

霎时,四周光亮全部熄灭,一阵阵彻骨的冷风拍打在身上,如同直坠冰窖。

“不是的......”

“对不起,桉儿......桉儿!”

床榻上额头布满冷汗的男人猛地弹起身,瞪大的双眸仍有未散尽的悔恨和痛苦,脖颈处的青筋凸起。

梦中尖锐犀利的声音如雷贯耳,醒来时夜半的屋子却又是极致的静谧,心底的酸涩矛盾重重情绪交织,睡意全无。

陆允时随手拿过一件外衫,套在身上走了出去。

六月深夜,凉风习习,吹散了陆允时心里的一些躁意,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廊道上。

微弯的脊背没有了白日的巍峨挺拔模样,垂落的眼眸像是一层快要破裂的薄纸,素来狠厉的人,此刻竟也显得有些颓废和脆弱。

路过西苑的廊道,陆允时瞥见一道紧闭的院门,那是余安住的地方。

西苑处在大理寺偏角落之处,离大堂较远,极少有衙役会在那里住,他当日安排余安住那不过是随口一说。

但想想那人身娇肉贵的模样,这六月天住得,寒冬腊月怕是住不得了,西苑不向阳会潮湿阴寒。

收回视线,陆允时抬脚往前走去。

忽然,紧闭的院门传来微小的声音,经年累月早已松动的门把“吱呀吱呀”地响着,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格外醒目。

陆允时眼皮一掀,脚尖轻轻一点,悄无声息地飞到一旁的树上。

半晌,门开了一条缝,探出来一个脑袋。

虽然清楚丑时定然无人,但余安还是逡巡四周,才悄悄关上院门,谨慎地往一处走去。

而对身后无声跟随的身影,浑然不觉。

余安两手紧了紧衣服,手心冒出了冷汗。

她来大理寺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一直迟迟未行动,除却一直在暗暗记下大理寺的各处位置外,更多的是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今日再生命案,有些多衙役派去了天和医馆查封,大理寺松懈了不少,是个好机会。

她记得陆允时住在东苑,那是只有大理寺卿才能安置的地方,无论是大堂还是处理公务的书房,只相隔数条廊道。

方便她记下,但也有风险,因为陆允时极有可能半夜会醒来。

不过据她这些时日的观察,那人除了那次去江州查案外,夜半不会起身。

此时,陆允时注视着前方的少年,无声跟着他去了自己歇息的东苑。

陆允时神色冷凝,想到白日里余安和顾淮的谈笑,眼睛微眯,心下猜测,莫非白日里,顾淮是让余安去自己的书房窥探机密?

不过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书房,不过是障眼法,那里面放的都是些寻常的案子。

真正放着秘密的地方,机关重重。没有他的指引,即便是武功高深之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高高悬挂的冷月洒下几缕月光,渡在男人冷硬绷紧的轮廓上,若是寻常奸细在他眼皮子底下贸然闯入,别说进他书房的门,还未踏入东苑早被他一剑封喉

余安,本应该也是如此。

擅自闯入大理寺卿安歇之重地,按律,立即斩杀。

但,陆允时犹豫了。

他就这么静静站在东苑墙上,两手背在身后,寡淡的眉眼间不带一丝温度,却也并未带着杀意。

树叶随风晃动,沙沙作响,如同陆允时的耐力。

他在等。

只要余安从书房出来就回去,他可以既往不咎。

就当是给他一个机会,至于原因,便当是他这些日子为大理寺查案的功过相抵。

往往事与愿违。

余安借着手里的小竹筒火星,在书房里转悠了一圈,找了许久都未找到一点重要的线索。

按理来说,书房重地一定藏有线索,但眼下却什么都没有,那么极有可能是陆允时故意为之。

看着手里快要燃烧殆尽的小竹筒火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小竹筒火星是师父在世时做的,用的是西域独有的柴灰,将柴灰放在竹筒里,待拔下顶口时,就会直接燃烧,但照亮的时辰很短,约莫一炷香。

余安定下心神,仔细回想陆允时常去的地方,忽然脑中一闪——卷宗!

她不止一次听过陆允时提过卷宗......

窗隙射来的月光打在杏眸上,炯炯闪着光亮,余安轻轻推门,朝着拐角后不远处,存放卷宗的屋子走去。

边走边回想着,好像据她所知,大理寺极少有人去查看卷宗,满是陈年旧书的地方,落满灰尘,应该比书房要好进吧。

陆允时还算冷静的双眸,在见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朝着拐角走去时,倏地冷了下来。

存放卷宗的净室,明面上无关紧要,实则没有大理寺卿的允许一般人不可随意踏入,这是大理寺历来不成文的规矩。

一股巨大的怒意和烦躁从心底陡然升起,净室那样暗藏杀机的地方,余安怕是刚踏进一只脚,就会被那螺旋飞镖穿膛而过。

届时,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想到少年那双杏眼受尽害怕的样子,蓝色的布衣长衫不再是淡淡皂角香味儿,而是血腥味儿,陆允时闭了闭眼睛。

心里原本平衡的天秤开始倾斜,少年一颦一笑浮现在脑海里,再也不敢耽搁,陆允时直接轻功越过屋顶,飞身至后处。

彼时,余安仰望着房梁上高挂的“净室”二字,心里没来由有些发慌。

冷寂空旷的屋外,时不时吹来一阵凉风,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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