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18)

作者:昔往矣

卿如许高兴坏了,同那树说了好半天话。说自己不愧是长门医圣的徒弟,不仅治人可医百病,救树也能妙手回春。

当时顾扶风斜靠着门上,淡淡地看着那自言自语的小姑娘,无奈摇头。

之前那株小树苗,根已然坏死枯萎,要不是他连夜把那死树苗挖了扔了,重新栽了株新的,它能一夜回春?

女人啊,可真是太好骗了。

月色淡阴阴的,夜色愈加清幽,阿争与息春许是已经歇下,院中一片寂静。白霜般的月光落在地上,似在地上投下一片银河。

卿如许突然想他们的初识,也是在这样的月色。

那时她命运的屋门被他狠狠撞开,他来时携风,她无处可避。俩人就此被命运捆在一起,风雨同舟,相依相扶。

“顾扶风,”卿如许幽幽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顾扶风深邃的眉眼转向她,“第一次见你?”

卿如许“嗯”了一声,“虽然不像一个好的开始。”

顾扶风坐起身来,看向女子清丽的侧脸,见她眸光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想的可多了。”

听得男子语气中的笑意,卿如许疑惑回头,“想什么了?”

男子五官俊朗,眉梢眼底尽是笑意,看向她的眼底带着些意味深长,“想,命运还真是有趣。给了你一巴掌过后,又给你留了一颗甜枣,还是你一直求而不得的那颗。”

卿如许听着他这话,也有些稀里糊涂,“什么甜枣?你说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顾扶风斜唇轻笑,乌黑的睫毛压下眼底深意,又伸出手在她头上抚了一把,“是啊。”

卿如许见他又把她当小姑娘,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你那天受了那么重的伤,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人,却是个要寻死的,这也算‘甜枣’?”

顾扶风道,“可你后来不还是救了我么?”

卿如许看着他的神情,道,“.......你一开始就笃定我会救你?”

顾扶风星眸熠熠,毫不迟疑,“你当然会。”

卿如许语塞。

男人鼻梁高挺,眉目英朗,薄唇轻斜,似笑非笑的。在他近距离的注视下,他的五官好看得更是有些不真实。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七年前,她还不是卿如许,而是柳卿卿。

她的养父柳叔和义兄柳戚被人陷害,无辜惨死。徒留下她一人,天地悠悠,茕茕孑立。

于是在那样一个清冷寂静的月夜,她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白绫,朝屋梁上抛去。

茅草屋中布置简陋,坏掉一半的窗户漏出黑黢黢的夜色,一枝落了雪的红梅,延伸至屋中来。

她穿了一身素衣,站在凳子上,也像一只漂泊无依的白鸟。

穷途末路,心灰意冷,这世间再无所留恋。她绑好白绫,把脖颈凑了上去,深深吸了口气。

就在她准备踢倒凳子时,门口却传来一声巨响!一个人突然撞开了她的屋门,摔进了屋中!

男子身量很高,穿一身墨色黑衣,五官俊朗,脸色惨白。因着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才让人意识到他衣襟上大片的深色,其实是血渍。而他显然已失血过多,即将力竭。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长腿搁在地上,背抵着墙,唇角流着血迹。

顾扶风怔怔地望着凳子上的人影,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何在这样的夜阑人静之时,一个年华正茂的少女,却举着一条白绫。

卿如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名不速之客,浅淡的眸子滑过他的剑和伤口。

她皱起细眉,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他面前,道,“出去。”

院子的高墙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间或火把攒动。

卿如许还未回头去看,就感觉一股大力拽住了她,下一刻人已跌进男人怀中,又被他压在墙上。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唇,在她耳边低声威胁:“若敢喊人,便杀了你!”

夜凉如水,顾扶风只感觉少女并无惊惶挣扎之意,她静静坐着,似一株还未绽放便已枯萎的芍药。

他离她很近,这才看清她的脸。

年纪尚浅,五官清丽出尘,眸光清冷寂静。

四目交接,屋中也有短暂的静默。

她似乎张了张唇,他的手心也似被熨烫了一下,顿时抽了手,深邃的眼眸中都是惊异之色,直直地注视着她。

她不言不语,淡淡看着他。

她本就想求死,威胁又有何用?

院子的木栅栏已然被人打开,脚步愈近。

顾扶风一时绷紧身体,攥紧拳头,转头去看屋中可还有其他出口,就见少女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衫,无声地摇了摇头。

“开门!官府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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