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528)

作者:昔往矣

“涂了什么,这么香?”

卿如许见他凑过来轻嗅,就笑着推他,又看了眼屋外,见隔壁林疏杳的屋子已经熄了灯,阿争正在楼下守着,才放了心。

“你怎么来了?”

顾扶风道,“来看看你。”

卿如许伸手拉住他的手,笑着道,“你让阿争带给我的信息我都收到了。”

顾扶风道,“那就好。”他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她的乌发。

卿如许仰头看着他,总觉得他似有心事,便轻声问道,“怎么了?今日特地来见我,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顾扶风的侧脸在窗户里漏出的灯火下,人显得有些忧郁。

“来南蒙也有些时日了,可有熟悉一些栖篁城的景色?”

卿如许摇了摇头,“成日跟着柳叔跑,他又盯我盯得紧,哪有心思熟悉景色呢?”她说着,眼睛又弯出温柔的弧度,“等着以后你带我四处走走。”

顾扶风笑了笑,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天际,幽幽道,“......从这儿出城往西走四里地,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

卿如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却只看到夜色中那不知名的天与山的分界。

顾扶风道,“.......是嵘剑阁。”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高挺的鼻梁也显得轮廓愈加深邃,他继续道,“......我也许多年没再回去过了。”

卿如许看着他,已经猜到他为什么今夜会来了。

她倾过身,将头靠在他挺阔的肩头,一起望着远方。

嵘剑阁,建在紫金山最高的地方。那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至高所在,也是他心里这么多年来一直午夜梦回的地方。

“做好准备了么?”卿如许问。

“嗯。”顾扶风答。

“那就去吧。”

顾扶风沉默了一会儿,又扯出几分安抚的笑意,道,“......我尽早回来。”

卿如许点点头,“好。我等着你。”

乌黑的夜将一切美丽的和不美丽的,都染成同样的颜色。那些视线所不能及之处,充满了未知。

卿如许又抬起头来,凑近顾扶风的脸,睁着明亮的眸子,问道,“你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吧?”

顾扶风看着她,点了点头,忧郁的眉眼也逐渐变得安宁平静,他轻声道,“知道。”

卿如许笑了笑,道,“那就好。”

隔着轩窗,顾扶风低头,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权作暂时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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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苒华公主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随之而来的是民间沸起的传言——苒华公主的生母乃南蒙釉芜长公主,苒华此番失踪,是因她在春猎之日遭到了明川帝的暗杀,人至今生死未卜。

这些消息在长安城也只是坊间有些议论,可在栖篁城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釉芜之女在世,这对南蒙皇室的冲击不可谓不巨大。更何况,那位苒华公主还是那个曾名动诸国的年轻女官。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亟待发芽的种子,一旦投入南蒙的百姓心中,就立刻滋生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对于帝国未来版图的联想。

人们欢嚣着,热议着,恐惧着,而又期待着。对这个可能改写南蒙史册的苒华公主的出现,保持着一种长久潜藏着的无法休止的疯狂的遐想。

在栖篁城的街头巷尾,那些长久饱受门阀士族推举入仕、垄断都郡的寒门学子们,都纷纷开始书写抨击时政的诗篇,酒楼茶馆的说书人也开始编纂起前朝釉芜公主的坎坷经历,更有甚者,已经纷纷传言苒华公主已到南蒙国都,紧接着就有各种各样打着苒华名号的人,出现在栖篁城的各个角落。

卿如许坐在茶楼一隅,正见得一伙官兵刚刚收缴了门外一批读书人书写的檄文诗歌,撵着这群学子去官府登记问话。

卿如许侧了侧头,望向远处飞檐画壁的紫微宫。她想,此时宫里应该也乱了吧。

有时候,那些捉不到摸不着的揣测,比实实在在的滔天巨浪还要更快地吞噬人心。

坐在卿如许对面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街头,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衬得他气魄如广阔镜湖,沉稳淡然。他缓缓搁下茶盏,轻声道,“你看那儿。”

卿如许顺着他的目光,再次朝楼下看去。

方才这波官兵前脚离去,后脚就有人又在街头搭起个台子。有位长胡子的说书人站了上去,惊堂木一拍,当即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卿如许听他讲了半天,讲得都是如若苒华公主回宫,将如何与太子分庭抗礼,又将为南蒙带来革新之法造福百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因他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台下时不时有人提出质疑,他皆一一答之,倒是令听者无一不服,也都对苒华公主的出现开始了更多的期许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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