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543)

作者:昔往矣

自卿如许擅自离开那日,便给林疏杳传了信儿,于是林疏杳便一直在催他们回去,可今日怎么就突然跑去了掖城?

“许是那边有什么急事?”

“不仅是急事......”

阿争不解地看着她。

“华阴杨氏也去了。”卿如许抬起眼皮,“.......他可能要动手了。”

阿争想了想她的话,笑着道,“敌人要倒了,那是好事。”

卿如许回过头来,看向阿争。他近日似乎又长高了,脸上的轮廓线也比以往显得硬朗了几分,只一双眸子不曾改变,依然清澈干净。

“.......你觉得是好事?”

阿争顿了顿,道,“难道不是么?”

卿如许没有答话。

“.......敌人倒了,不就是好事么?”

卿如许回过头去,望向远山,眸子里倒影着山景,显得眸色更黑。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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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

一列车驾在官道上行进。

马车里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就着灯火,望着手边一幅摊开的人物小像。车驾摇摇晃晃,画上女子的容貌却在摇曳的灯火下清晰可见。

太子灼的眼睛半眯着,眉心郁郁。

他搁下小像,堆在旁边的一叠公案上,最上面的一封信函上印着江左李氏的家徽。他捏了捏眉心,将头靠在车厢上。

从去年夏开始,他就在协同劝说诸老臣主张修订《士族志》,而今终于有机会联名上书,本该立即通过并实施。可苒华公主的突然出现,顿时成了推新政的拦路石,也再次掀动了南蒙的朝局。

近日他派出去追查苒华下落的人马一波又一波,栖篁城已经翻了个底朝天,可她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反而是一个又一个冒名顶替的赝品出来阻挠视听。

这个苒华,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抬手扶了扶车门,只觉路途实在颠簸,令人难以安坐。

也幸而他提前这一扶,没让马车的骤停将自己磕碰在坚硬的车窗上。

“怎么回事?”

“殿下!奴才知错,可伤着殿下了?”车子外响起宦官的声音。

太子灼撑着座椅重新坐正,打开了车门。

宦官已经跳下车子,持着马鞭跪在地上请罪。

远处的大路一片漆黑,只有随行护卫的灯火来来回回。见太子过问,此时才有护卫长跑过来回报。

“禀太子殿下,是前方河上的桥突然塌了,奴才正在看能否修整。”

浓浓的夜色中只要黑黢黢的树影,凉风掠过草木,激得他薄衫下的肌肤也有些不自觉的战栗,心头愈是焦躁。

“........这几日又无雨水,怎么好好的,桥会塌呢?”

护卫道,“是桥边的一株大榕树被河水冲刷得太久,不堪负重,断裂倒塌,连同周围的岩石都被树根拔起,就正好砸在了桥上.......”

“那几时能修好?”

护卫犹豫着道,“.......夜色太黑,不便动工,奴才估摸着得到明日清晨,殿下这几日也未好好休息,不如就在此处休歇.......”

“这么久?!”

太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侍卫和宦官的头便更低了些。

陆灼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道,“......若离明早也会赶到掖城来,也不知他那边事情处理的如何,孤不想他等得太久......”他顿了顿,又问,“可还有别的路可走?”

护卫想了想,道,“........倒是有一条小路,只是如今天黑,路不太好走些,也要绕远一些.......但应该能赶得上明早抵达掖城。”

车门重新阖上,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

“那就别管这儿了,改道吧。”

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宦官,俩人眼神交汇,俱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人都知道杜若离是太子的挚友,俩人从少年时便几乎形影不离,太子灼待杜若离也是颇为倚重,百般照顾。如今行车两日,太子都不曾休息,只顾赶路。

护卫叹了口气,转头去调人马,宦官也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忙爬上车子,继续小心驾车。

车驾转头驶入一旁漆黑的山林中,层层叠叠的树林掩住了灯笼的火光,浩浩荡荡的车列也仿佛逐渐被危险的黑暗所吞没。

许是因为路途奔波,陆灼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摇摇晃悠,人也有些昏沉,眼前有许多支离破碎的幻影闪现。

那一年,他在殿前答先生问时答不上来,满堂的世家贵子都在窃窃私语,嘲笑他这一介太子竟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做不得。他脸涨得通红,还是杜若离给他递字条才勉强过了那一关。

后来的许多时候,杜若离都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影子。

可他不用再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或说的不好。因为若离什么都擅长,总能帮他做好,也不介意去做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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