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乱浮沉(483)

作者:栾也也

这厢秦恪站定放下李绥绥,未细究她周身的狼狈,多看一眼,理智怕撑不出宫,于是扯下外衫胡乱罩向她头脸,遂蹲下将背给她:“上来,我们从陈晖门杀出去。”

“那这里怎么办……”

他冷然断斥:“你管得着。”

李绥绥心头莫可名状地拉扯,管不管得了当另说,皇后说官家死了,人命虽轻贱,可他是人上人,没闹个水花儿他肯殃气?她始终有些不信,忤逆子说去送终太虚伪,至少也该确认生死。

“上来!”

嫌她磨叽,秦恪语气略凶狠,反手拖住她的小臂往肩上一搭,不由分说将人背起,旋即大步离开混战。

吹网之欲纵让心绪百结,她自身囫囵,又怎好缠着秦恪搭命成全,蔫巴巴安静一会儿,发飘的眼神终于聚焦,咫尺之距,男人素来一丝不苟的发髻蓬乱,几缕散发被汗沾湿在脖颈后。

李绥绥凝目两息,唇角几度张翕,再是心巧嘴乖,也只挤出声废话:“你怎回来了?”

秦恪问罪都懒得张嘴,挺过一阵燥怒的沉默,握住细瘦的小腿重重箍了下,凉凉反问:“你说呢?”

他将性命压刀尖,无非只为拉她这亡命赌徒出火海,可如此一来,日后无论谁执牛耳,他恐再难太平。

她心事重重,抿着唇再不发一言,整张脸蒙在他挺阔的肩背,鼻尖只余汗味与血腥气。

一行人雷厉风行至陈晖门,其间又遭遇两波贼人,事情却越发不对,李绥绥分明让翟复通知云麾将军作部署,可除宫中禁卫,不见任何禁军甚至天策军的身影。

陈晖门更是死伤枕藉,厮杀声自大敞的门户外传来,然秦恪毫不犹豫拐出宫门,此处战况激烈、混乱,两厢人马皆同色皂衣伪装,但李绥绥很快自近处制式装备辨得一二,她略错愕:“禁军?”

秦恪没否认:“借的。”

不用想,能借兵敢借兵给他的,除莱国公别无二人,费解的是,禁军褪甲而来,显然莱国公借得勉为其难,他既不愿趟浑水,也不愿秦恪白送命,将秦恪绑了不更简单?

揣摩不出所以然,于是她问:“你怎么说服他的?”

秦恪没再搭腔,目眺左右,甫见躲于柳下的接应夸张挥手,他大步迎去,将李绥绥放入马背,自己跟着翻身而上,遂狠夹马腹,要将刀光剑影抛于身后。

然而,铜墙铁壁的皇宫尚如被人走空门,莫说宫外。

此时天光破晓,换平时城门开,早市酝热,该是一派尽滋尽味的烟火气袅绕,而今,唤醒京都的,不是钟鸣,是冲天火光。

她早前听见的亦不是雷鸣,而是爆炸声。

绕内城,多处楼台一夕间被爆破引燃,撕心裂肺的呼喊四面来,那是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街巷随处可见军巡铺、巡检司等各大衙门的行装,军官们杂在乱作一团的百姓间,扯破喉咙指挥救火救人,维护秩序,具是焦头烂额,皇宫动荡轻易被满城骚乱淹没。

彼时,李绥绥脑子里闪过一道为时已晚的顿悟,西夏人能攻如奇兵,显然早蛰伏在城内酝酿,她甚至接近过真相,在发现漕司监守自盗,一团漆黑待整肃,有人急急顶罪,或许就怕接应西夏人的阴谋败露。

简直不能深想,一切太快,她恨极失之交臂的蠢。

她这朵开在盛世的花,经历过风吹雨打,能面不改色直面血腥与惨淡人生,可未经历过战火的残酷,在滔天祸乱面前终究稚嫩,愤怒与无力感,皆令她不堪忍受,她压抑无比问:“他肯借兵给你,外敌当前,他为何不发兵御敌?”

一句话说得几近咬牙切齿,秦恪脾气更浑,目下改道两回,前路皆被人流堵死,他憋着火,毫不客气送她一声:“关你屁事!”

“人命关天,现在是发脾气的时候么!”李绥绥霎时炸毛,劈手去夺缰绳。

秦恪忙于寻路,腾出一只手将她双臂连同瘦伶伶的身躯死死困在怀中,终究不吐不快,恶狠狠骂道:“发脾气?我要有脾气连你也懒得管!蓟无雍给自己胞弟和十四皇子留退路,你呢?冒什么傻气,剖肝沥胆给人当刀使!谁管你死活了!”

李绥绥登时一噎,棋手不在其位,权利博弈中,玩脱局论为棋子乃常事,又不是输不起,她声音骤低:“城中百万性命,不该因党争送命,要争亦不是这么个争法,一墙之隔,莱国公只要肯驰援……”

“你错了,能驰援的还有天策军。”

——可同样按兵不动,耐人寻味啊。

这话一出,李绥绥的心冷却如漫天灰烬,紧绷的身躯终于倦极塌在他胸口,怕她崩溃,秦恪克制着情绪,补充道:“先出城,我来时已让松隐带人去接怿哥儿,待顺利汇合,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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