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59)

作者:岁安

梁渡不讨厌他的这份虚伪。

也正是有卡里的那些高额数字,他才能在很多场合都不自卑,哪怕他自知不会挪用它一分钱。

梁则行虽然没有给过梁渡温暖,但他足了梁渡底气,已经比很多父亲做得都要出色。

但梁渡不是一个会因此就对梁则行充满感激的人,绝不是。

他想看梁则行后悔、痛苦。

儿子比父亲更冷血。

可他之所以这样乖顺、努力地维持父子之间怪异的平衡,是因为他太微不足道了。

梁渡曾经说过,他很羡慕陈余南,因为被爱,才能伤害到对方。

他有什么资格伤害梁则行呢?

无论怎么闹,他在这一平衡中施加的分量就如一片羽毛,非常无力。

所以他打算得过且过。

很快,有护士来带他到一个舒适宽敞的单间,这有一个很大的窗户,朝北,午后的阳光直直落进来。

梁渡闭着眼晒了一会儿。

现在的跑道应该也像这样,洒了一层金光,陈余南奔向终点时,会被多少人簇拥着呢?

他会笑吗?

会被大家的欢呼声打动吗?

有没有想过这里有一个梁渡呢?

……

好无趣,梁渡把窗帘拉上了。

周围一暗,他拿起手机,只这么一小片光,黑沉沉的眼眸垂下。

三条消息安静地摆在瞳孔里。

【三千米,能不能不跑了?】

【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对不起,晚安。】

看啊,我伤害不了梁则行,也伤害不了陈余南,他们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们谁都好,在意我一点吧。

是我做的还不够吗?

再发一条消息吗,说我快死了,真的要死掉了。

还是说你们怎么不去死?

这样你们会受伤吗?

会因为我难过吗?

要是这也没用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不知怎的,梁渡在这如临深渊的黑暗中找到了一种熟悉的疯狂而又冰冷的感觉。

很奇怪。

难以喘气,仿佛脖颈上套上了一个铁环,只要对面的人用力一扯,他就会像家畜一样趴在地上。

脑海里充满了不知道谁发出的,密密麻麻的又尖又细的声音。

“怎么办呢?”

“他不在乎我。”

“我要不要杀了你?”

“我这么做他会受伤吗?”

“会后悔不关心我吗?”

“是他先伤害我的。”

“我没错。”

“………”

“你能不能哭得大声一点,你要让他听到,你要抱着他,说都怪你。”

“这样他才会难过啊。”

“他来了。”

“你快去。”

这种感觉非常混乱。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曾经做过的梦,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栗起来。

总感觉——

门口有什么人要来了。

砰砰!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梁渡似乎连撞门的声音都自己臆想了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

……什么都没有。

但当他站起来,一步步向前走,却恍惚中能听到锁链在地上刺耳拖动的声响。

“嘶——哐——”

我大概疯了。

他想着,从黑暗中拉开了大门。

【作者有话说】:怎么爱情片变悬疑片了(bushi

第五十三章 我要拿冠军

男生穿着病号服,站vip病房前,一只手吊着盐水,另一只手抓着两米高的输液架子,本打算再撞一下。

这时门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灯都没开,一张死人般惨白的脸从门后露出来。

“???”

陈余南后退一步,声音嘶哑而震惊:“你这是……下了趟地狱吗?”

听见他的声音,梁渡的目光掀起一丝波澜,左手上前拉住了他。

“陈哥?”

他拧着眉,似乎正在努力辨别这个人是现实还是梦境中的。

“怎么,一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陈余南不太自然地挣开他,推着输液架往里面走:“突然换病房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刚才走错门………”

里面太暗,他抬起手想找开关,在某人眼里却成了某种特别的信号。

黑暗中陈余南只觉得一道影子扑了上来,肉体和他轻轻撞在一起。

咔哒。

后背顺势抵门而关和灯光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炽灯清冷冷照亮房间。

陈余南愣了一下,低头,看见梁渡白皙的侧脖颈,和自己的相交。

他的黑发柔软地蹭在自己的脸颊上,简直像一只漂亮又可怜的大狗。

“身体不舒服吗?”

尽管男生抱在一起有些奇怪,他手指微动,还是轻拍了下梁渡的背。

“都怪你,”梁渡哑声说,“我现在真的……真的很不舒服。”

陈余南沉默了,似乎被他的这句话牵动了什么情绪,喉间一痒,忍不住偏头闷咳起来。

“……手……咳咳……真。”

咳嗽声中泄出一两个字。

“手真什么?”梁渡小声补充,“反正我手真的很疼。”

陈余南压着喉咙,嘶了一声,终于说完整了:“是我的手……扎着针。”

“啊。”梁渡松手。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什么,漆黑的眼珠从头到脚观察着陈余南。

这个人同样穿了病服,嘴唇苍白而干燥,两侧脸颊均有病态的红晕。

梁渡低头去看他的手背,白色医用胶带下藏着针,针管是紫色的。

“我去喊护士重新扎?”他问。

陈余南看旁边输液管还在滴,懒得麻烦:“不用。”

因为犯了错,梁渡没敢抬头,只轻声说:“陈哥,你感冒了。”

陈余南嗯了声,没脸说昨天跑完没穿外套,坐操场吹了一下午的风。

“为什么生病了还非要比赛,你知不知道会加重……”

“有水吗?”陈余南现在不想说,干脆装没听见,“我要喝水。”

“没有,”梁渡叹了口气,转身。

“我去烧。”

两人进来后,梁渡装满热水壶,拆上电源,在嗡嗡声中问:“你是喝完就走还是……还是直接住这算了?这里的床应该会舒服一点。”

陈余南正拉开窗帘,回头眯起眼睛:“你以为我住的就不是vip房?我一个人睡不是更舒服?”

“可是,省钱啊。”

陈余南呵了声,在床上找了个地坐下:“成,正好缺个伺候我的,省得我花钱请。”

他指指电视机旁的水果,说:“去给我随便洗点。”

梁渡挑了串葡萄,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些樱桃,单手端着碟子去洗,听到客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慢腾腾洗着,等那压抑的声音逐渐消了,才关了水闸走出去,又倒了一杯热水,都摆上桌。

梁渡记得这葡萄是学委提来的,而樱桃当时则拎在张培培手上。

“酸死了,这谁买的?”

陈余南刚吃了一颗葡萄,当即皱着脸吐出来,又吃了两颗樱桃才好。

梁渡沉默了会,说:“不知道。”

手指一转,把葡萄这边靠近自己,樱桃那边靠近梁渡。

“那你多吃点樱桃。”梁渡说着单手费力地剥了一颗葡萄,随后波澜不惊地咽下。

陈余南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运气不好,不死心地又选了一颗。

“…………”

他又吐了。

梁渡目光一闪,什么也没说。

陈余南偶尔会看向梁渡被夹板固定的右手,随意瞄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又不经意扫回来。

被看得多了,梁渡也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梁渡:“昨天………”

陈余南:“昨天………”

竟然同时开口。

“你先。”

又是异口同声。

“……还是我先吧。”梁渡说。

陈余南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摆弄着果碟里的东西,算是默认。

秉着认错要快的原则,梁渡手指蜷了蜷:“昨天的事是我做得太过分,没能考虑到你的心情,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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