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与寞的川流上(63)
这个发现让人有种柳暗花明,原来如此的释然欢喜。
已经走得累了,我们就在湖边糙地上席地而坐。
四周虫鸣唧唧,凉风从湖面吹来,头顶繁星如碎钻散布苍穹。
青糙和泥土的香气在夏夜里如熏如谜。
程奕早已就地躺下,头枕双手,大呼惬意。
康杰这个酒虫,居然走了那么远路,还把剩下的几罐啤酒都拎着。
男人们开始喝着酒聊天。
我和小然跑到湖边去洗手,在湖边糙岸捉到小小的螃蟹,带回来献宝似的给他们看。
纪远尧对小螃蟹很感兴趣,摊开手掌接过去逗玩。
我突然想起他钓上的“超级大虾”,笑嘻嘻说,“好像这只螃蟹都比虾要大一点喔?”
他立刻压低声音,“不许说,说好不许说!”
我笑不可抑。
孟绮在旁边听见了,指着我说,“安安藏着什么小秘密不告诉我们,快点坦白从宽!”
我顺着她的话猛点头,“是喔是喔,我知道一个秘密!”
纪远尧施施然拎着我的螃蟹,用最温雅的语调说,“我有人质,你要是叛变我就杀死它。”
我们全都被纪远尧一本正经的劫匪样子煞到了,一个个笑得倒地不起。
康杰开始绘声绘色编造“一只螃蟹引发的血案”,跟徐青两个有板有眼地配合起来,简直可以说一台相声。这两个家伙“人来疯”发作,一发不可收拾,竟趁这山郊野外,大讲特讲鬼故事。我本来就爱看鬼片,听得津津有味,可怜小然和孟绮吓到两个靠在一起。
程奕到底怜香惜玉,看她们俩实在害怕,厚道地打断了康杰学鬼叫,提议每个人讲一个故事。
他先讲了一个自己在奥地利旅行时听来的故事,叫“十字架下的纺织娘”。
徐青讲了个拿政治人物开涮的荤段子。
纪远尧讲的是《世说新语》里“玉镜台”的故事。
轮到穆彦,他居然伸手将我一指,“安澜替我讲一个,我不会讲。”
第十九章(上)
穆彦理所当然地把故事推给我讲,我还没表示,旁人已一片嘘声,嘘他耍赖耍得太过分。
我转头看穆彦,他满不在乎的垂着目光,任他们笑嘘,手里捻着根细长糙叶,有一下无一下地拂着自己掌心,那表情明明白白在等着我的反应,等着瞧我到底说不说。
“好,我讲。”
我一本正经打断他们的起哄,“本人专业替人讲故事,收费服务,不赊账,可以折合成请大家吃饭,也可以ròu偿。”
穆彦淡淡回答,“成交。”
所有人都在笑,惟独程奕喝着啤酒,愣愣看着我们,没明白什么是ròu偿。等他终于对博大精深的汉语艺术领会过来,我们已经笑完了,只有他一口酒笑喷在地上,自己在那儿乐。
我开始讲故事了。
“从前有一只孔雀和一只麻雀,孔雀美艳无敌,麻雀呢……”我想了想,“只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吧。”
孟绮打断我,“你不会要给我们讲睡前童话吧?”
我不理她,继续讲,“麻雀偷偷喜欢着孔雀,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变得像孔雀一样好看,于是离开自己生活的小树林,来到孔雀居住的大森林,小心地躲在树丛里,每天都能看见孔雀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孔雀却很讨厌这只麻雀,烦这只又笨又难看的鸟总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麻雀很难过,有一天它偶然抬起头,看见了天空中有很多鸟飞过,有鹰、有白鹭、有鹦鹉……原来漂亮的鸟不只有孔雀这一只,每一种鸟都有它的骄傲。孔雀有尾翎,雄鹰能翱翔,就算是只乌鸦也有嘹亮的叫声,麻雀自己呢……只要它愿意张开翅膀,也可以自由自在飞翔。”
我顿住话音,这次没有人打断,他们竟然都在听,甚至纪远尧也听得专注。
可是我有点讲不下去了,脑袋昏昏沉沉,分明没喝很多酒,却不知道怎么话就多起来,脸也热起来,突然后悔讲了这个故事,后悔把一个自己都没想过开始,更不知道结局的故事就这么冒冒失失讲了出来。
而且还被他们都听了去。
我后悔得想像那只螃蟹一样钻进糙丛逃之夭夭。
“后来呢?”
出声的人是穆彦。
他神色淡漠,目不斜视,手里还在玩着那根糙叶,平平地问,“麻雀后来飞走了?”
我装出最大限度的若无其事,笑着说,“不知道,可能是飞了吧。”
穆彦沉默片刻,不屑地说,“这故事太无聊了,我来给你补个结尾,其实孔雀是吃ròu的,它想把麻雀养肥再吃掉,麻雀想逃跑没有跑成,最后被孔雀追上去一口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