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控尺度(92)

作者:摩童

结果转身的时候,我听见你在桥上喊我,六六。

一回头,你在桥头对我扬手,笑得满脸温柔,你说,六六过来,今年最后一支梅花,我替你戴上。

一池的碧波春水全倒影在你眼里。

正是,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46章 弹指百年

罗子君拉着嘟嘟慢慢走在南方午后的斜阳里,十指相扣,从这头踱到那头,罗子君基本不说什么,全是嘟嘟一个人絮絮叨叨,眯着眼睛回忆。

再后来你便替我另起了个名字,倒不是嫌弃原来那个不好,而是你说,想我有一个与你合衬的,响亮的名字,免得日后人家说起堂堂格物司的大药司,只知道一个叫姜六六的傻子。

我坐在枣树上,摘了大枣丢你,一个接一个,你也不躲,笑得神采飞扬,一边对我伸手说,六六下来。

你要我下来,我就下来,一贯如此。

八丈高的树我也能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你怀里。

你按着我亲,亲得我眼尾发红,气喘吁吁,衣服底下全身都是绯色的。

我骂你流氓,你也不恼,捧着我脸问我,六六,从今往后,你就叫子苓可好?百部是药材,子苓也是药材,一味润肺止咳一味清热解毒,天生一对。

我呸一口,谁要和你天生一对,不要脸。

你哈哈大笑一阵,突然又很严肃地告诉我,子苓,我这辈子就和你一对,只有你,你记住了。

这个整天与机巧打交道的男人,不知道哪里学来说情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小孩嗔怪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忽然就沉默了。罗子君也没催他,耐心地等他继续。

那年秋末,白露到得比平日要早许多,三候却未凑齐。你和往年一样,一早就进宫去领赏了。各路王公大人也赶着来府里拜会送礼,来来往往的,我看的烦心,索性把自己关在屋里头不出来。

就听见院落里有人聊天,说是庄大人要娶亲了,还是皇上亲赐的,听说是名门闺秀。

我当然不会以为要结婚的是你父亲,我也一点没觉得意外。

你是一门单传,身上有些通阴阳的特殊本事是家族遗传的,外加天赐的手艺,都必须后继有人,许你一门好亲事,是理所应当的,是顺应天命的好事,也许还能把你命里的劫数给冲了去。

从进府那天开始,我便知道逃不过这一天。

但我心里很扭曲,结果摆在眼前,我还很卑鄙地希望你能拒绝这门婚事,哪怕是扣一个抗旨不遵的名头,你也能,为了我去争一下。

那年,秋尽百草枯,你从京城回来得很晚,我日日披了狐裘大袄坐在门口等你,银杏落了一地,也没人同我下棋,我只能自己同自己找乐子。

我在等,我也在赌,等你对我说一句,六六,皇上给我指婚被我拒了,和之前一样意气风发。

后来你回来了,对指婚的事只字不提,却天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

我把你拖出来,你捧了个锦盒给我,里面是一条漂亮的机巧项链,你说,必须有个碎片合进去,这里头才能打开。否则,看着也就是条普通的链子。

你问我喜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送我毒药我都是欢喜的。

看得出来你想同我谈这桩事,你在犹豫。我想,你既已犹豫,我便替你下决断,也免得落你一个抗旨不遵,让庄家一门本事后继无人。

我说,听说皇上给你指婚了,恭喜啊。

我知道自己那会儿从牙齿缝里再蹦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我也没心思再去看你脸上表情,摇摇晃晃披了衣服就转身离去。你伸了手来拉我,被我甩开。

那天雪下得真大啊,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听你在门外站了很久,只唤了我一句,子苓,我要结婚了。

我就站在门这一边,一推开就能见你,我等你着你说后半句,但你没有。

于是我又说,外面冷,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大婚吧,我给你备份大礼。

大礼,什么礼?我把自己打包到你婚床上可好?

第二天你就走了,听管家说又进京了,这是应该的,本来大婚就有许多事要打点。

你走我也走,我便请奏去边疆随军,也离得很干脆,甚至都没来得及修书一封告诉你。我想你很忙,应该没时间也没兴趣知道这件小事儿。

罗子君捏着嘟嘟的手一点点收拢。

他僵着声音问:“你这身体,在北疆能呆多久?”

嘟嘟安慰似的拍拍他手背,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过往。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些细节连我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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