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番外(34)

作者:叶鼎洛

第18章 拉丁区的案子(2)

洋楼算是N校的第一区,由一区右转弯,穿过无其数曲折的长廊过去,住的是算学教员,物理、化学教员,有五六个人。因为地方偏僻,先生们又都在房里运用脑筋,在那绿荫着的几幢房子附近,只听见鸟叫和树叶的声音,人声是听不见的。这里算是第五区。

和洋楼隔开几个院子,有四幢楼房围起来中间空出一个方形大天井。楼上住教员,楼下住学生的地方,是N校的第三区。这里的空气和五区不同,又和洋楼上不同:附近没有树木,看起来很觉得单调,但时常听见谈笑的声音,又觉得很为复杂。教员有八个人:有三个艺术教员——尤庭玉,杨玉璋,裘一秋。有三个国文教员——花正绮,鲍芹村,铁瑞章。有一个教育教员叫做曹惠明。有一个博物教员叫做王懋林。这几个教员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只有王懋林的年龄老了一点,因此他的态度等等也稍为差异了一些,最分明的是他们七个人都留着头发,王先生却光了脑袋,因为既不求漂亮又可以省钱。

三区的先生们和洋楼上的先生们比较起来,无论气秉上,趣味上都有些差别,因此不期然分成了两派。每天除开在教员休息室预备上课,在膳厅上预备吃饭外,很少接触的机会。只有洋楼上的体操教员蒋先生,和三区的王懋林,倒时常往来于洋楼与三区之间,成了骑墙派。不过上面所说的派别也不过从大体看来如此,实际上并没有分得这样清楚,其间错杂的事情很多,都是一堂同事,平时也颇显得意气相投的。

N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学生的一种习惯:凡是政府派校长来,一定要经过学生的承认。校长请教员,也要得学生的通过,执掌这大事的就是学生自治会。这一次冯校长,周先生,以及各位教职员,算是学生平素信仰的,所以开头他们都抱一腔绝大的热望——希望能够充分地自由发展各人的个性!——但是周先生到校后,列出许多规则,破坏了他们的兴致不少,大半又有些抱起反感来。学生中也有许多派别,一部分固然对于周先生等的严厉之处愿意遵守。一部分却又暗中活动起来。也因为气秉,趣味种种的差别,有些倾向洋楼上的先生们,有些却和三区的先生亲善。但是骑墙派也很多。

里面最占势力的是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和研究文学的两党。他们的自修室、宿舍也因此分开——前者在五区,后者在三区。前者一党的出色人物做了自治会的首领,可以操纵全体同学的意见。后者一党对于他们尽力反对,在暗中牵制他们。每逢什么会议,双方都有人陈说意见,争执好久,经全体同学表决后才得收场。有时马克思党占优胜,有时文学党占优胜,他们的潜势力在那几百人中互相起落无定。当政府委任冯校长时,也有过几天几晚的争执,甚而至于两方作战起来。冯校长的得以进N校,实是马克思党之力,文学党对于这般富有办事力的洋楼上的先生们极力反对。但是现在周先生等取的手段太严,马克思党也觉得有损利益不少。所以近来隐隐地有和文学党调协之势,对于周先生等有群起而攻之的意思了。

善观气色的周先生,很知道他们里面的把戏,就定在礼拜六的下午,召集全体教职员开临时会议。

自从开学以来,已经开了许多次的会了。开会是最乏味而又最伤神的事,洋楼上的一班先生们,看来是逃不了的责任,不能不到会。三区的先生们一听到这个报告就连连的打起呵欠来了。然而因为每次开会总有些可口的点心,无形中也受了些引诱,所以倒也到了一个齐全。

全靠苹果的色彩,香蕉的香气,鸡蛋糕的滋味,以及热茶等等混合起来的乐趣,这个会竟维持了三个钟头。席中间王懋林贡献了不少的在别处学校里得来的经验。曹惠明主张取折衷办理,不要太激动了学生。周先生说非积极进行不可,要一鼓气把他们压下来。教务主任白先生想利用机会开除他们几个,使他们以后不敢捣乱。训育主任黄先生主张先把他们为头的叫来婉言劝导,劝导无效时再实行挂牌开除。结果周先生积极主张的意见成立。希望诸位教职员一致进行。

礼拜一,特地停了半天课,全体教职员,召集全体学生在大礼堂开会。首由冯校长上台述说来执掌此校的目的,和他所取的态度。冯校长真是一位道德家,眼睛里也含了不少的真挚,用着十分力气,使自己的话语又加了一倍真诚。他说:他来N校不是为钱,不是为名,完全是为办学校,为改革N校,牺牲自己为五百多个学生谋幸福,所以他把一种办法认为合理以后,无论学生怎样反对,也决不改变态度的。总之把他赶出学校可以,要叫他另换办法是做不到的。又说一班教员都是他请来的,都和他取一致态度的,都是不怕驱逐的。他一方面说,他的衰弱的神经令他对于自己说的话也很为感动,一面又联想到经费支出,薪水无着一类的事情,心里异常灰心。面孔上就格外露出一种如宗教家一般的沉痛而又严肃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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