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之中(24)

作者:烂俗桥段

季绍庭在这些日子里积攒的委屈、不甘、反感,终于在这一秒冲破了临界点。

他头一次对黎琛说了重话:“可我们是假的!”

下一秒黎琛陡然变了脸色,连呼吸都凶了,一沉一浮,海怪在掀动海浪。

“是,我们是假的。”

他压着恨意,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但季绍庭,你也不要忘记,你是来以身抵债的。我为什么要去外面找一个?你不可以吗?你们家欠我这么多,我就是想上你,那也是天经地义。”

“季绍庭,我遇见你以后再没有找人,难道你不该赔给我吗?假的又怎样?做了就是真的了。”

季绍庭一身骨架子倏而紧聚,怔怔地看着黎琛,像在目睹一场战争。

过了一会儿他才记起如何说话,字句在唇瓣里磕磕绊绊地成型:“对、对不起黎先生,我、我……”

黎琛眼见他眼眶发红。

“我不是故意,我只是……”季绍庭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讲什么,从来善谈,到最后竟然只懂得三个字了,“对不起、对不起……”

黎琛木登登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将他紧抱。

季绍庭在发抖。

不是这样的,黎琛醒过来一般,不是这样的,他没想着要吓坏季绍庭。

季绍庭这么好,他只想把他养在家里,每天都要看见,少一眼都不行。他怎么舍得把他吓成这样。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只是不想听到季绍庭否认他们的关系。

不是假的。

季绍庭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仅这几年,而是一直、一直在他身边。

原来即便当初母亲没有替他提出结婚的要求,他终究也会自己提出。他得用这种世俗的手段绑住季绍庭,因为他跟季绍庭的相遇太随机了,初夏夜晚,开车驶过路灯旁。

黎琛有时会想,只要他当时换一条路,他就不可能遇见季绍庭。

在漫长行进的时间里,他继续与他错过,每一分每一秒地累计,或许直至老死,弥留榻上,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一生应有尽有,又像什么都没有,有过千情万绪,可每一份悲喜又都缺了一角鲜明的存在。

季绍庭像一只将死的小兽,在黎琛怀里渐渐没了声息。黎琛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季绍庭条件反射地想避。黎琛一愣,慢慢地说:“不要怕我。”

“今天晚上我们本来很开心的,不是吗?”黎琛问。

季绍庭声音微弱:“是很开心……”

“明晚也会,明晚我们去看海,坐船,坐我的游艇。”

这种阶级产物只会令季绍庭更反感,他避着黎琛的眼睛说不用:“黎先生,看海就很好。”

黎琛急于讨求季绍庭的欢心,一连说好:“你想怎样就怎样,今晚没关系,忘了它,我们还有明晚——不是,不止,庭庭——”

爱称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早已在唇瓣间咀嚼许久,甚至烂熟于心。季绍庭一愣,抬头对上黎琛深沉的目光。

“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个夜晚,”黎琛定定地看着季绍庭,“很多很多个。”

第14章 “搬下来住。”

黎琛的确说到做到,带了季绍庭去看海,也不再连名带姓地呼唤他季绍庭。

他喊庭庭两个字时的感觉很特别,似乎是将后鼻音也读了进去,听起来有种认真过头的别扭劲。

称呼往往暗示着一段关系的质变,但季绍庭并未感到与黎琛的亲昵,只满腹惴惴不安。

这种不安在与黎琛独处的时候尤其明显。黎琛就像是一头狮子,虽然偶尔也会流露出猫科动物的可爱,但更多时还是危险的代名词,总趁人不备突然暴起反咬,伺候他等同于服苦役,而季绍庭的这段刑期绵绵久远。

幸而陈沛的术后康复进展得很顺利,这个星期就能搬回来住,有长辈在场时黎琛总会有所收敛。只是季绍庭的舒心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在陈沛出院的前一天,黎琛忽然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季绍庭收拾好房间里的东西:“搬下来住。”

季绍庭其实知道他的意思,但他还是想要确认:“搬下来住?”

“我的房间,”黎琛放下刀叉,转动着无名指的戒指,并没有看季绍庭,“你想让我妈以为我们分房睡吗?”

这个理由毫无回转余地,季绍庭整个世界都抖了抖。黎琛推开椅子,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了门。

虽然还是处于同一屋檐下,但房间的转换也是一种另类的搬家。季绍庭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慢吞吞地将他的生活用品从二楼搬到了一楼,同黎琛的用具并列在了一起。

黎琛在晚餐过后习惯做几组静态运动,等他从健身房上来时季绍庭刚洗完澡,一头柔软黑发更服帖,湿漉漉地蓄着温热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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