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植被(90)

作者:麦香鸡呢

许言的神志在此期间一点点变得清醒,又一点点变得糊涂,他以为已经过去很久,但其实也就五分钟不到。等他把照片按原样放回钱包,再把钱包放回沈植的外套,房门被推开,沈植拿着一个玻璃碗,里面是剥好的橘子和切好的梨块。

“先吃点水果。”

沈植走过来单膝跪在床前,许言的瞳仁跟着他的动作转。一瓣橘子送到嘴边,许言不张嘴,沈植换了个梨块,但许言仍然不张嘴。

他看了许言一会儿,问:“想吃别的?”

许言不说话,抬手揉眼睛,没揉两下手就被沈植拉开了,许言用力眨眨右眼,咕哝了一句:“痒。”

沈植就伸手盖在他右眼上,指腹很慢很轻地在上面揉,他另一只手还握着许言的手,想再抓紧一点,又怕许言反应过来会把手抽走,所以只是虚虚握住,不用力。

“好点了吗?”沈植放下手,问。

许言慢慢把眼睛睁开,右眼有点红,但不痒了。他说:“要吃橘子。”

酸酸甜甜的一瓣橘子喂到嘴里,许言嚼了几口,问了一个从刚开始就该问但其实问了也白问的问题:“你来干什么。”

沈植盯着掌心里许言的手:“来看看你。”

“上星期才见过。”

“不够。”沈植下定决心似的,慢慢抓紧许言的手,“想天天看见你。”

许言迷糊地看着灯,醉醺醺哼笑一声:“你可能没经验,备胎的基本素养之一是,知足常乐。”

沈植呼吸一顿,不知道是该为许言允许他当候补而惊喜,还是该为“备胎”这两个字悲哀。那毕竟是他自己亲口提议,在精神崩溃之际,他唯一的想法是不能失去许言,所以哪怕以这样的身份存在,也可以。

只不过清醒后,沈植想,他是完全不知足的。

可好不容易等到许言松口,能被允许往他身边迈一步,即便要吃苦心酸,也都是应该的。

沈植拉起许言的手,让他的手心贴在自己侧脸,在上面轻蹭几下。他看着许言,目不转睛:“那你给我点甜头吧,让我学着知足。”

许言转过头,手指动了动,指腹滑过沈植的下颚,很慢,最后他扣住沈植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一点。仔细端详了很久,许言说:“你知道吧,我那时候就是看上你这张脸。”

“所以建议你把它养得健康一点,照顾得像样一点。”

沈植怔了几秒,他盯住许言的眼睛,最后不能自制地深吸口气,胸口有什么东西升腾上来,压不住。他忽地握住许言的手腕,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知餍足,许言终于给了他零星半点,他反而想要更多——想要许言多摸摸他的脸,想要许言不隐晦地说我担心你,想要许言在酒醒后也能一直看着他……

想要许言重新爱他。

很安静,许言没有回避沈植的视线,神色仍然不太清醒。沈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向他靠近。很近了,他看见许言长长的睫毛,那双眼睛还是懵懵的,但也亮。

他的唇就要贴上许言的嘴角——手机铃猝然响起,许言被吓得一哆嗦,好像回了点神,他别开脸,伸手掏兜,拿出手机。

沈植看了眼来电人——虞雪。短短两个字浇灭所有企望,不留情砸破幻想,苦味猛地从舌根往上泛,沈植咬了下舌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醉了又醒的人,并且醉的时间那么短促,仅仅两分钟而已,都不够他好好珍藏,用来久违地做个美梦。他站起来:“我去倒热水。”

许言没看他,接起电话:“喂?”

虞雪今天终于是正常的:“在干什么呢,我进组一星期了你知道吗。”

“听说了。”许言笑,知道她拍戏累了,就把声音放轻,听起来格外柔和,“这不是很快就能见面了。”

他说这句话时沈植刚走出去掩上门,隔着门缝听见许言的嗓音,带着哄人似的安慰意味——和三年前几乎没什么不同,只是给了另一个人。沈植以为自己已经接受并能面对现实,原来不是,原来不能。

那边虞雪也笑了一声:“你说下期封面拍摄吗,确实快了。”

“对,那岛听说是私人的,里面具体怎样也不知道,我下星期先过去看看。”

“嗯。”虞雪应了一声,“是林衍的,他以前不让别人在岛上拍照。”

“原来是林总的……难怪没人知道它长什么样,连照片都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上面有个阳光房,里面种了花,定期会有人过去照料。”虞雪说。

许言问:“种的什么花?我看看有没有能用来布景的。”

“丁香花。”虞雪好像快睡着了,语调轻得要飘起来,但许言觉得她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她说,“只有丁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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