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的距离是零点零一米(107)

作者:煮夜雨的小韭菜

花荣舒了口气,笑起来,说:“那你就按原路回家去,今晚的事谁都不能说,你看院子里那两个枉死鬼,都是做了坏事活该,被老天爷降下惩罚了。”

花荣说着,忽然吐出舌头,翻起白眼,做出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花才被吓得一下子瞪大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你要是不乖,也会变成他们那样……”花荣轻柔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对他说:“回去,回去,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等明天有人问起你今晚的事,你就说你不知道,你一直在屋子里写作业。不然,你也会变成枉死鬼。”

花荣的声音柔柔的,但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

在小花才的眼里,他母亲是个奇怪的人,他不止一次看见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的母亲,不言不语地,坐在方桌前嚼那炸得焦干的鸡骨头。

——有时母亲脸上的血都没擦,那女人就那么静静坐在那,嚼鸡骨头。

仿佛是嚼她老公的肉。

那晚之后,公》an果然来人问了情况,花才又惊又怕,但他妈妈做的那个鬼脸实在太吓人,他便只敢摇摇头,大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九几年的时候,又是比乡镇还不如的小地方,没有摄像头,没有监控,大雪封山的天气,雪一化掉,脚印都没留下。

什么都查不到。

花才依稀记得他走的时候,那两个人都还有气,但后来戴大盖帽的人告诉他,他爸把别人砍死了,他爸伤了腿,人没事,所以仍旧被送到牢里去了。

花才不经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两个互砍到谁都没办法弄死对方的男人。

和一个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人。

如果当时打电话报警,两个人可能都还有救。但如果就放着他们不管,要么两个人都失血过多而死,要么活下来的那个,也注定要吃一辈子牢饭。

只有一个人全身而退。

只有花荣。

花荣究竟是有目的地设了这个局,还是出于巧合,连警察都没有查出个头绪。这件事之后,花荣不过是名声更臭了一点,但是她终于摆脱长期家暴自己的男人了。

“我们家阿才是个好孩子。”

电脑音响里传出那熟悉的,柔弱又轻浮的女声,花才的神经一下子绷得很紧,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说话的时候,通常就会从大家眼里那个没用的菟丝子,变成难以捉摸的画皮美女。

花才如此防着房光霁和他妈接触,正是不想房光霁被他的妈妈惦记上——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被惦记,都是很可怕的事。

花才这么多年没有能够彻底摆脱他母亲,可能有单薄的亲情原因,可能有花才性格里天然的善良作祟——尽管那善良怎么看都不像遗传自他的父母,而更多的,可能是来自于他母亲的一种情感和精神控制。

他母亲就像一只蜘蛛,不知不觉间,编织了好大一张网。

花才深陷其中。

许多年了。

逃得掉吗?

每当想逃的时候。

那个雪夜。那弥漫在寒冷空气中,腥臭的血腥味,和花荣拉长了脸,吐着舌头恐吓他的表情。

一切都成了一种禁锢花才的力量,一种精神上的暗示。

要听妈妈的话。

不然,下场就会和屋子里的那两个人一样。

……

花才这当然属于比较严重的心理问题。但他毕竟是在这种畸形环境下长大,一切的不正常,在他的生活环境里都可以被视为正常,以至于他似乎能够把这一切藏在心底,装作不去看,就不存在。

花才没有想过去医院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他觉得没必要。

哪怕读了再多书的人,在这方面恐怕都很业余,越是有必要的事,越是被他轻视。一转眼到了现在,他仍旧活在被他妈妈控制的恐惧之中,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别再打他主意,差不多得了。”

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花才的回忆,花才猛地清醒,像是被回忆中的雪夜冻到似的,浑身哆嗦,他随手把空调开到30°,然后又继续偷听出租车上的这场交锋。

花荣是个画皮美女。房光霁呢?

大概是个画皮美男。

两个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德性。

“你和你姘头在高考前骗了别人十来万,就计划把自己儿子推出去抵债。”房光霁说:“这些年你从花才拿哪了小一百万了吧?真好,偷来的便宜儿子,不仅任打任骂,还有钱拿。”

“你什么意思。”花荣神色一凌,语气也头一起变得认真起来。

“你偷了你姐的儿子,还用我多说吗。你早年被打得怀不了胎,便想了个损招,把自己姐姐的儿子偷过来,以为这样你老公就不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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