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杀手(49)

作者:Barrett

向其非拆开黑色的iphone,新卡装进去,“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俩自己商量谁学谁?”

池衍总把空调打得很高。向其非半瓶啤酒进肚,不醉,但酒精进血液循环,脸热。在另一只手机里存上自己的号码,强烈要求放在池衍那儿。池衍不收,向其非趁机上脸:“你就帮我放着,又没说送你,咋这么自恋?”

池衍道:“少来这套。”

向其非又进一步:“你不收我就扔了。”

没想池衍兵来能将挡:“那你扔,你扔了一三五就没得用。”

执着于把池衍那存满了前男友的旧手机换掉,他让扔,向其非就真扔,但抛物线末端正中池衍怀里。

跑上床,边喊:“扔给你了!睡觉!”

蒙进被子,听池衍关了灯,不知几点。世界恢复寂静,独空调机箱正运作,嗡嗡,扰人心神不得安宁,向其非才想起,这本是个劫后余生的夜晚,和池衍在一块儿,怎么别的就能忘这么干净。

团进夜里,才后怕,闭上眼能望见火苗跳跃,闻到汽油和赛璐珞燃烧,头脑之中是关门前最后听到的,邱一鸣于火光之中的叫嚣,同滚滚热浪铺天盖地,那时没来得及用心体会的,全在此刻重新体会,因池衍在场时延后的恐惧,也统统于此时一一袭来。

就自己撬窗户,外面没人,喊两声“池衍”,没应,扑来是满身火焰的邱一鸣。

总翻身,蹬被子,半晌,有声音进来,“小向,向其非?”听池衍叫他,语调稍急:“醒醒。”

向其非从浅梦里惊起,探头出来,一脖子汗,“害怕。”又说,“我能不能去你床上睡?”

“别说不行,”怕池衍以为他又顺水推舟,耍机灵,出于本能,先示弱,“求你。”

池衍摁开床头一盏夜灯,床还是习惯性空出一半,掀被角招呼向其非过来。“没说不行。”他这么讲。

转移阵地,冲过去便往池衍怀里钻,光明正大,丝毫不再担心会再次被叫做“小无赖”。虽实际也并没多介意,还觉得像爱称,小烦人精,小癞皮狗,向其非喜欢池衍这么叫他,池衍不会这么叫别人。

“灯要关吗?”池衍问。

“好。”向其非点头,头发蹭着池衍下巴。

“睡得不舒服?”

又点头:“有点。”

“别蹭,痒。”池衍顺他的头发,小咳两声,清嗓子。

要干嘛?向其非正准备仰头——

而池衍贴着耳廓,在给他唱歌。

离太近,几乎无一丝间隙,声音压低,只唱给他一个人听。但不情/色,轻悄悄的,落进耳朵里是清澈和平静。又想,这几个月里见他弹过无数次琴,可多久没听他唱过歌了?好怀念。想哭。

汗散了,贴着池衍舒服,发困,但仍努力分辨他唱什么,是柔和光线与风中垂柳,是梦中的天鹅绒新娘,似乎也有问,这把钥匙能否开我心中锁,向其非悄悄答,能,可以。

整体像首童谣,“感觉是哄秦筝的歌。”他蚊声细语,像奶猫哼唧。

“秦筝不听这些,”池衍说,“他爱听日语歌,动画片主题曲。”

对话短暂中断,以为向其非顺利入睡,池衍刚打算合眼,又听见怀里这人闷声:

“你以后别不接我电话了。”

“好。”

“我们租那套房子好不好啊?”

“......好。”

还有很多想问,好似这时一切要求都会被理所当然地迁就,想问你要不要再组乐队啊?能不能和我讲讲秦之默?能不能讲完之后,就把他忘了,然后爱我?

只是想,便缩在池衍怀里偷笑。

“笑什么?”池衍帮他掖好被子。

“我们俩闻着像两块泡泡糖。”在说什么啊。

“你闻起来像颗草莓,”池衍低头嗅他发顶,是同样劣质的洗发水味道。“睡吧,晚安。”他拍着向其非的后背。

晚安,向其非在心里念,要努力梦见我。

再醒,十点,睡得舒坦,北京酒店向来贵,存留一小窗,不朝阳,屁点光也进不来,敢按有窗的标准再加几十。

池衍不知醒还是睡,不再抱他,坐起来半倚床头,闭眼锁眉。但不管池衍究竟梦到什么,向其非自己是梦了些旖旎。零零碎碎记不得,但有个片段清楚,搬至新家,在那间有两扇大窗的屋子里,日光之下,池衍摸他腿,也碰他更私密的地方,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腿好看的?

往裆处探,果然是一手黏腻,跳下床进浴室洗澡洗内裤,幸好昨天有多买几个新的。

池衍看他手忙脚乱,笑,但也不拆穿,下楼帮向其非买早饭,衔烟在煎饼果子摊上排队。想确是很少过如此平凡的早晨。秦之默总在夜晚灵感迸发,自己便陪他昼夜颠倒。起初是温情,久而久之就是不堪忍受,他会突然暴躁,撕毁不满意的手稿,你就没点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别再监视我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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