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裙带(29)

作者:银色子弹

那次发烧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我表哥说给我留了衣服,在衣柜里。

这像拆礼物一样,我连呼吸都屏住了,小心拆开了纸箱。

里面放着一件白色短袖,一件藏青色的毛衣,都是我表哥的衣服,上面还有很好闻的肥皂香,拿出那两件衣服,箱子却也没空,底下红艳的一片。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慢慢伸出手拎起来,红色于是流泻下来,灯光扑着鲜艳。

一件红色的裙子。

来根针刺我手指,或者让我扎进冷水里,只要让我知道这是真实就好了。

鲜红色的裙子躺在我怀里,我坐在地面上把裙子展开,让灯光透过它,想借此清除脑袋里的空白。

怎么会有裙子?忽然两张纯白色的纸片随着动作飞落出来,我愣了下,抱着裙子拿过便签纸,上面字迹是我表哥的——他写字很好看。

“裙子是给你的,我找了很多店,才找到这条七八分相似的,但你应该会喜欢。

我不知道怎么送给你,所以才放在这里。

别省钱买裙子,那点钱给自己买点零食吃。”

我手抖得厉害,视野也开始模糊,眼泪掉到字迹上晕开,像失恋时女人的眼线,要使劲眨眼,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你给我的那块红布,我没有带走,是你的东西,我总归不好一直霸占,裙子上面我自作主张缝了上去,就当做裙带了,不要嫌弃丑。

无论成绩到没到三位数,这些都是给你的礼物。”

裙带?我愣了下,低下头去摸索裙子,在束腰处摸到了粗糙的线头,我破碎的公主干净地躺在上面,眉目柔软,温情地阖目,像在同我一起落泪。

第一张便签纸掉落,露出第二张便签纸,只写了六个字,潦草,像是临走前临时起意写下的。

我咬紧了嘴唇,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崩溃地哭出声。

上面写着——“方行意,不许哭。”

第26章

26方行意,前加定语,拥有第二条裙子的方行意。

手机支在桌面上,我表哥的脸出现在上面,他似乎在街道上,背景是昏黄的城市街道,我跪坐在床上,穿着裙子给他看,瓮声瓮气地问他:“这样好看吗?”“就知道你要哭,”我表哥没有做出评价,只是先叹了口气,“方行意,你怎么这么多眼泪来哭?”这是我们第一次打视频电话,信号不好,视频像素也忽高忽低,面容话语也跟着失焦,我又侧过身体,给他看缝上去的裙带——红色裙带随着动作摇摆,像在勾引。

“哭了不到十分钟……”我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没忍住。”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十分钟。”

“最多半个小时,”我说,“下次不会哭了。”

关于“好不好看”这个问题,我执意要我表哥给出个回答,又扭着腰给他看,还特地转了个圈,觉得我是这世界最快乐的人。

“好看,”我表哥低头轻咳了声,“记得藏好,可以先放到我屋衣柜,你妈妈应该不会去翻那个房间的衣柜。”

“我还是好想你啊,许知屿,”展示完裙子,我又窝在被子里,把热乎乎的被子假想成我表哥的怀抱,手机屏幕的光有点刺眼,“我要想你想疯了,你能不能快点回来,我想你,要不我飞过去找你——”“行意,怎么办?”我表哥很少这么叫我,我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好像也开始想你了。”

我表哥不让我再攒钱了,所以我花了五十块钱买了副耳机,每天晚上都戴着耳机和他聊天,我表哥经常和我讲培训的事情,而我往往是听了头就丢了尾,迷糊就睡着了,电话一打就是一晚上,半夜醒了能听到那边绵长的呼吸声。

这是很有安全感的事情,我靠他的呼吸声挨过冬天。

雪化掉了,先是成了一滩脏褐色的泥水,接着蒸发消失,寒假也随之结束了。

我们换了一个新的老师,女老师,有着和善的微胖,戴着黑框眼镜,讲题的时候语速也很慢。

“她讲课我好想睡觉,还是许老师好,”班长对我说,“你怎么又买了大一号的衣服,像套了麻布袋子。”

我在内心认同班长的前半句,但对于他把我表哥的毛衣形容成麻布袋子持反对意见,他没有眼光!班长又问我:“你说他会回来吗?”“肯定会回来,”我很笃定,“六月份就会回来了。”

“但我听说他们那些培训的老师都不回来了,说不定会去更大的学校呢,”班长反驳说,“学校不会给我们频繁换老师的。”

我和班长差点吵起来,最后以上课铃声作为结尾,我看着黑板,身体仍在发抖,心思抛出去了,又费劲地扯回来,浑浑噩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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