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18)

作者:甲骨

迟清行“嗯”了一句,挂断电话,原地站了两秒,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一进门,就听到了呕吐的声音。

迟清行没有理会那个声音,自顾自走到大理石纹面的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在温度适宜的流水里仔仔细细把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冲洗干净,用壁挂的暖风机吹得半干,从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慢慢把水迹擦拭干净。

做完这一切,呕吐声依然没有停止。

他默默觉得,再这么吐下去,谢存恐怕要把胃都吐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又扯过一张面巾纸,走到呕吐声传出的隔间外,用纸巾隔开门板和自己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呕吐声逐渐变轻、消失,好像到了没东西可吐的地步。

迟清行又敲了敲门,见仍无回应,索性开口:“谢存,把门打开。”

门依然没被打开,隔间里一点声息也没有。

迟清行眸光一凛,生出一丝不详之念。谢存不会吐死在里面吧?念头擦过心底,也顾不上门脏不脏了,抬起一脚把门直接踹开。

蜷缩角落的人影进入视线,迟清行愣在原地。

谢存不止是呕吐——洁白的马桶、浅纹的地砖上,覆着一团一团触目的暗红色粘液。迟清行盯了好几秒,才骤然意识到,谢存吐得太凶,竟吐出血来了。

纵使迟清行心思沉稳,此刻也不由呼吸一窒、颇为无措。他顿在门口,视线从一团团血污移开,定格于谢存苍白得全无血色的脸庞。

谢存在哭。

谢存哭得满面狼狈、眼眶通红,泪水自眼底淌出,沿眼睑下方小痣无声往下滑落。

第11章 哭得多狼狈【深更半夜,他实在找不出给谢存打电话的理由】

迟清行缓缓俯下身躯,抓起谢存胳臂,把他从冰凉的地板捞起来。

“别管我。”谢存哽咽道,嗓音里弥漫血气。

迟清行没有松手。裤兜里的手机再次传出铃声,大概是迟苒打来,唤他快些回场。

在响动不绝的铃声里,迟清行钳住谢存胳臂,把谢存强行从满地脏污的隔间拽出,三两步拖到洗手台前。

他打开水龙头,扣住谢存后脑勺,强行给谢存洗脸。

谢存试图挣扎,却毫无力气,根本无法挣脱迟清行近乎蛮横的力道。脸上的血泪被流水囫囵冲洗,一张面巾纸被硬塞进手里。

“自己把水擦干。”迟清行说。

谢存站立不稳地摇晃了几下,手撑住洗手台,勉强支起身体,攥着迟清行塞给他的纸巾,一声不吭,也没有动弹。

水珠沿谢存湿漉漉的黑色乱发与苍白面庞,不断往下滴落。

迟清行盯他半晌,见他死活没动作,喉结滚动着,实在是看不下去,又自己扯了几张纸,扳起谢存的脸,就像对待不听话的猫狗一般,以很快的速度帮谢存把发梢和脸上的水珠一股脑儿擦拭干净。

谢存没有再哭,但眼睛布满通红的血丝,脸色纸一样煞白……看起来十分脆弱,脆弱得有些可怜。

迟清行维持捧住谢存脑袋的动作,一时间定定不动,忘记了收回自己的手。直到一股力量压上胸膛,他往后一退,被谢存推开。

“……迟清行,”谢存往后靠住洗手台,低下眉目,语气虚弱、疲惫到顶点,“拜托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瓷砖铺成的墙面上是一整排壁灯,在洗手间里射出通明亮光。迟清行注视比自己个头低一点点的谢存,竟在刺目光线里,分辨不清谢存脸上的表情。

后来拍卖会什么时候结束,晚宴什么时候开始的,迟清行全无印象了。他只记得经过噪杂漫长的拍卖和宴会,宾客们纷纷离场之际,谢存都没有出现。

韩呈似乎也感到疑惑。迟清行好几次注意到,在与莫安安说话时,韩呈心不在焉地错开目光,寻找谢存的身影。

直到夜色阑珊,宾客们在凉风习习的喷泉广场各自离开,谢存才悄无声息出现。

那时迟清行刚随迟苒坐进汽车后座,而韩呈挽莫安安步下台阶,也即将上车。

谢存沉默伫立夜色里,头发与衣服都重新整理过,躲在洗手间里呕吐、哭泣到呕出鲜血的不堪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恢复了惯常跟在韩呈身后毫不起眼的模样。

迟清行隔着车窗,看见韩呈甩开莫安安,快步走到谢存面前,沉声问:“你去哪了?”

韩呈语气透出极少见的焦虑。

迟家的司机已经将车发动,迟苒嫌广场人声噪杂,按动开关把车窗关严,转过头笑盈盈与迟清行说话。迟清行漫不经意地接话,脑子里却浮现着谢存苍白的面孔,竟掠过下车再去看眼对方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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