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氧化(7)

作者:氧化炉

雪团如同带着火,裹着光,雪粒子不断被甩下,但又不断碰撞沾上新的雪花,咻——

这是一颗超音速飞击而来的子弹。

雪团在击中他之前,就被风吹得四分五裂,纷纷扬扬的雪花洒了五爷一身。

诺布忍不住蹦了几下,大声问:“怎么样,这雪是不是很新!”

“……”

五爷没有回复,逆着光站,也叫诺布看不清脸。可诺布不管那么多啊,他实在太难见到这么蓬松新鲜的雪花了,兴许是童年里牧场缺水的印象太深,诺布又兴冲冲地跑到草坪东面,那边的雪还没有被踩过,又厚又松,可像白羊身上的新绒毛啦。

诺布跑进厨房,拿出胡萝卜切了几刀,手上握着两个棱角分明的胡萝卜块,以及两个洋葱。又冲出来,跑到雪堆面前才急停,嘴巴里呼哧呼哧地,白气吹到雪人身上,飘到空气里,上升到云层中。

他给雪人点上眼睛,一左一右做了两个发髻。

太阳穿过针叶林照过来,诺布的头发染上金色,而风一吹,发丝便左摇右摆,阳光好像也在轻盈地在他头发上跳动。似乎是感染到这愉快的情绪,诺布也轻轻地哼起了歌。

“如果你是大恐龙,我也是个小青蛙,谁也不要嫌弃谁,做个朋友吧,做个朋友吧……”

身后响起五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诺布往旁边侧了下身,煞有介事地躬身做了个绅士礼,“创造我的雪人小姐。”

五爷端详了片刻这位羞涩到不愿露出五官的雪人,走上前去,用手指在雪人左脸颊上戳了个小坑。“点个酒窝。”

诺布笑了笑,继续从别处滚来雪团,加固他的雪人小姐。

五爷扫开秋千上的薄薄一层雪,坐在上面看他忙东忙西,从东边跑到西边。才没一会,诺布的后背就出了汗,双颊也变得像夏天的草莓,汗水偶尔从鼻尖滴落,他该是热的吧,但双手因为寒冷而通红,睫毛尖上白白的。本来在五爷这个距离是看不清这种细节的,但因为诺布睫毛长而卷,凡是能落到上面的雪花,都稳稳挂住了。

“诺布。”

被喊到名字的人闻言转头。

五爷站起身,随便掸了下衣袖上还没来得及化开的雪。“进屋吧,快下雨了。”

“啊——”诺布失望地说,“可是昨天才下了,怎么会……啊。”

一粒雨滴不偏不倚地落到诺布的左眼上。

果然,今天的雨如期而至了。

钩卷云已经覆盖了整面天空,目光所及都是翻滚的阴沉气流,似乎酝酿着一个马上破肚而出,将要以一声嘹亮哭喊唤醒春天的婴儿。

诺布的床头后面就是一大片落地窗,从地板打通到顶部。诺布躺在床上看了会雨,心里还挂念着他的雪人小姐,便只能去一楼,这房间的阳台并不正对草坪。

雪人小姐留了点泪水,本就娇小的身形变得更嶙峋瘦弱。诺布的脸贴在玻璃上,眼巴巴地望着它。

五爷架着一副眼镜,拿着一个笔记本,从书房走出来时,便看见诺布几乎是趴在窗户上,玻璃上的雨水像蚯蚓一样歪歪扭扭地滑下来,流到眼睛的位置时诺布还要下意识闭一下眼。

他此刻又没有堆雪人时的活力了,一对狼耳似乎都耷拉下来,只剩眼睛还在滴溜滴溜地转。

五爷把视线收回来,放到笔记本屏幕上,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光标不断闪烁,键盘噼里啪啦地响动,而后又长按删除键……

他看看表,从下雨到现在,刚好一个小时。他把眼镜取下来,捏了捏鼻梁。

实在是,别扭。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五爷自己都笑了。稀奇,他竟然会感到别扭。

说起来他和诺布至此才是第二次见面——不,第1.5次,第一次见面时,诺布几乎都没有意识了。

五爷生了一对凤眼,眼型狭长,又常睥睨着看人,所以眼皮总要撩不撩的,此时却一反常态,灼灼地盯着诺布。

不是打量,不含敌意,甚至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总归,审视的意味是有的。

“你别在那盯了。”五爷打破了只有雨声的环境,“这一场雨要下到晚上去。”

诺布转身,五爷眯了眯眼,他看见诺布笑起来。

“这一场雨……不,并不是,正在下着五场雨,你听到了吗?”

诺布头朝后仰,靠在玻璃上,露出因发声而震动的喉结。

“有一场雨下在针叶林里面。水从高的叶子上面滑下来,再打到第二根叶子上,接着被弹到第三根……”诺布用手比划着,“听起来很像用手指刮梳子的声音,从密齿到疏齿,一路刮下来,就是这个声音。

“还有一场雨下在雪里,那声音温柔多了,哒,哒,你去过海边吗?把小石头丢在沙滩里,就是这样的声音,仔细一点还能听到水慢慢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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