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玫瑰(120)

作者:她行歌

“你干什么?”时温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要不是对方穿着病号服羸弱地半躺在病床上,时温简直怀疑那个心狠手辣的万重为又回来了。

时温抽了一张纸巾,故作镇定地将吐出来的苹果块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重新坐下,低着头不再说话。

病房里良久没有动静,时温的手垂在膝盖上,被一只试探着伸过来的手覆住了。

手背上是熟悉的温度,只是那手指瘦了一圈,每个骨节都凸出来,似乎稍用力就能捏碎。时温怔怔看着,心想原来那个万重为没回来,眼前这人是个病痛缠身的笨蛋。

万重为的表情已经换了,是很委屈的样子,嘴角紧紧抿着,眼角和眉尾步调一致向下耷拉着,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无声地询问为什么时温说要回去,回去哪里?

“你听你舅舅的话,好好复健。”时温终究没法对这样的万重为冷眉冷眼,哄似地说,“等我以后不忙了,再来看你。”

这跟成年人说“改日再聚”没什么区别。

但眼下的万重为明显听不懂这背后的潜台词,只精准抓住了“来看你”这句话,恼怒和委屈霎时烟消云散,面色重新鲜活起来。

时温走的那一天,褚然来送机。景清在楼下和时温道别,除了说谢谢和保重,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可能就再也不见了。

万重为再也没有理由拦下时温,强硬的、软弱的、不得已的、耍无赖的,再多理由也无用。

他们到此为止,再也找不到一丝牵绊。

时温上车前,听到身后有轮椅声响,回头才发现万重为不知道怎么被护士推了下来。

“他刚才闹着要下来……”护士满脸为难地看着景清,说,方才病人从窗口看到楼下有人要走,突然情绪激动,差点把病房砸了,一定要下楼,谁都拦不住。

景清示意护士不要紧,走过来接过轮椅,往时温跟前推了两步,然后蹲下来跟万重为说了句什么,便转身走远了。

留给他们单独道别的时间。

万重为呼吸很重,眉头蹙着,急躁地抓住时温的衣角,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别去——”

因为着急,万重为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额角上有细密的汗珠浸出来,抓住时温衣角的手用力往下拉,时温只得蹲下——他还不至于对一个意识不清的病人疾言厉色,况且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

“别去,回来……”

时温微微皱眉,试图理解从万重为一醒来就说的这个词的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再去西北徒步了,”时温说,“我已经回来了,是你救了我不是吗?”

“……司机呢?”万重为用力摇头,艰难发着声音,说出了更多指示明确的词,“让他回来、环城线、不行!”

他嘴唇发着抖,眼底通红,另一只手握住时温的肩,几乎要把骨头捏碎,不停地低吼着“回来”。

他情绪太激动,几乎失控,景清和几个医护冲过来,将他围住,试图控制他的歇斯底里。一针镇定打下去,他眼神渐渐涣散,却依然固执地向着时温的方向伸出手,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时温隔着纷乱的人群,认出了那口型。

“别去。”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别走”,不是“别去徒步”,而是别去那条历经绑架磨难的路。

那是一条时温无法原谅的鸿沟,是一条让他们的爱情再也回不去的分水岭,是万重为意识深处最不能直面的后悔和愧疚。

时温的眼眶酸涩得难受,他以为过了这么久,可以骗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原来他高估了自己。

他在上车前停下,转过身,无声地冲着万重为说:“我不去,我回家了。”

时温回到研究所,倒了两天时差才缓过来。之后就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一个人的日子安静舒服。

偶尔脑子里会冲出最后那个场景,像慢镜头,一点点回放。万重为在强效镇定剂的作用下,在意识陷入昏沉的最后一刻,依然死死盯着他上车的身影,嘴唇嗫嚅着,眼底里似乎要沤出血来。然后那么多人制住他,将他按回轮椅上,将他强行送回自己的轨道上。

他除了苦苦哀求时温停下来看他一眼,别无他法。

他已经不是无所不能的万重为。

那丝一闪而过的不适进而让时温的思维突然暂停,无论他在做什么,吃饭、记录、实验,甚至走路。他需要用力闭一闭眼,才能把那个场景挥出脑外,让卡壳的思维接上。

然而安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两周之后的一个黄昏,两位不速之客敲响了他的房门。

景清脸上实在挂不住,一开口姿态很低,说自己实在没办法了,自从时温走后,万重为不肯好好复健,还打了一个医生,脾气暴躁得不行。药物治疗和高压氧治疗都收效甚微,直到他们发现他开始自残,每天只会说两个词,一个是阿温,一个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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