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45)

作者:蒋蟾

自电影杀青后,他就跟剧组其他人淡了联系,数月未见,如今他的身份圈内人尽皆知,大家心照不宣,看他的眼神各自透着不同程度的暧昧跟揣测。

路演第一站就在B市,晚间的点映场加媒体见面会,观众主要是媒体记者,业内人士和资深影评人。

昏暗的IMAX观影厅,每个人的脸都被笼罩在荧幕里不停切换的明灭光影下看不甚清,这部电影制作完成后,魏之宁也一直没机会看到成片。今天对他来讲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老实说,这种未知的紧张跟忐忑是前所未有的。

中途他退出来去了趟洗手间,意外也不意外的,撞见了正在跟人打电话的方慎知。

对方看他一眼,对着手机最后说了句:“就这样,先挂了。”

魏之宁面露尴尬:“……抱歉。”

“没事。”方慎知收起手机,目光投向他:“怎么,紧张了?”

魏之宁坦诚地点点头。

“正常,我第一次上大荧幕比你现在还紧张,头天晚上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参加主创参访环节,险些睡过去。”

魏之宁露出一个得体的浅笑:“原来影帝也有青涩的时候。”

“谁说不是呢,可能现在的你,也正处在那个青涩时期。”

这话的言外之意呼之欲出,让魏之宁惊了一下竟不敢立刻接话,摸不透方慎知是故意调侃,还是别有用意。

好在对方也没有一定要他搭腔的意思,往旁边让了让,“去吧。”

魏之宁站在原地没动,实话实说道:“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方慎知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那陪我去抽根烟吧。”

电影院是禁烟场所,要抽烟只能走安全出口去外面。

户外天寒地冻,离开了暖气的覆盖范围,吸一口气肺叶都要结冰。

方慎知抽出一根烟递给他,魏之宁犹豫一下,伸手接了。

方慎知:“你不是不抽烟吗?”

“抽过,不常抽。”

方慎知点了烟之后把打火机抛给他,银色抛物线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在魏之宁手中,然后听见方慎知问:“怎么,有心事?”

“没。”

方慎知抱臂掸了掸烟灰,声音漫不经心:“陈德林居然是你父亲,我知道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久违的尼古丁的辛辣味儿窜进气管,魏之宁呛了一下,掩嘴咳嗽两声说:“咳咳咳……抱歉,我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形容我跟他的关系。”

方慎知了然道:“确实,我们决定不了亲生父母是谁,但可以决定让自己成为谁。”

看着魏之宁愣怔的表情,方慎知笑了:“你自己的台词,忘了?”

没错,这正是剧里康灿说给梁倩那个孩子的话。

“……没忘,我只是……”

并不需要。

他说到一半闭了嘴,后面的话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方慎知好像是在安慰他,但他并不需要这种安慰。

一支烟毕,方慎知缩着脖儿跺了跺脚,“真冷,回去吧。”

魏之宁手里的烟压根没抽几口,他把烟头捻在墙壁上掐灭,随手丢进了出口处的垃圾桶里。

之后的半个多月,剧组一天一个城市连轴转地飞,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也不知是不是魏之宁的错觉,这阵子只要方慎知在的时候,时常会主动过来跟他闲聊。

他起先怀疑过会不会是因为白礼生,后来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对方从不主动提起白礼生。

路演的步伐绕着大半个中国转了一圈,最后一站回B市收尾,正赶上还有三天就是农历小年夜。

飞机落地后,他收到了魏央发来的微信,问他小年夜回不回家过,顺便又扭扭捏捏旁敲侧击地问,小白最近忙不忙?

回程的车子下了高速滑进市区主干道,入目便是满街的大红灯笼高悬。

微信聊天框里,因为太久没有对话过,白礼生的头像已经被压在了需要往下划两下才能找到的地方。

最后一次在尚狄的那一面,因为他的拒绝,两个人再次不欢而散。

之后就真的再没有了消息。

这么说也不对,顶流白礼生的存在感很强,机场免税区橱窗里的巨幅喷绘海报,十字街头商场外壁的LED显示屏,各类手机APP24小时不间断的消息推送,无处不在的Bathory,无处不在的白礼生。

只是属于他和他两个人之间的连接,好像单方面的,被他亲手斩断了。

下午的最后一场路演圆满结束,晚上剧组搞了个小型庆功宴,邀请了主创团队和一些业内大拿,席间觥筹交错,喝到深夜才罢休。

魏之宁作为一只脚才刚踏进电影圈,大半边身子还在外面的新人,在坐的各位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他资历高道行深,自然没有拿乔的资格,怎么着都要陪到最后。

时间过了夜里十二点,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的那部分在酒气浸润的包房里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刚打发走一位自称是业内资深发行人的中年油腻男,对方蛇一样的目光黏连在他脸上,表情像是要当场把他的衣服剥光,魏之宁忍着恶心敬了杯酒,借口去洗手间逃出包厢。

回来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位置坐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目光呆滞地飘在虚空中的某一处。

“还没走?”

脑瓜子被吵得嗡嗡直叫,魏之宁一时间辨不出是谁的声音,直觉是谢璟,头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朝声源处摆了摆手。

“你经纪人呢?还是我顺路送你回去?”

魏之宁清醒了一半,抬头看清了立在眼前的人,是方慎知。

于是朝他笑了笑,也顾不上表情有多勉强难看:“他不在,就我一个人,一会儿打车回去,你先走吧。”

那天大闹李裴然办公室的事在尚狄传开后,小邓就从他身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打电话发微信都石沉大海,好在半个多月的路演没什么繁琐的杂事,片方各方面安排的都很齐全,其余的事他一个人就能应付。

至于傅祯元,自然也没再跟他联系。

“这么晚了,打不到车的,你跟我走吧。”方慎知给身旁的助理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过来要搀魏之宁起来。

“真不用,你不用管我。”他酒劲儿上来,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突然也犟了起来,一边挡开伸过来的手一边口齿不清地连着重复了两遍:“……不用管我。”

方慎知朝助理摆了摆手,等四周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拖了把椅子在魏之宁旁边坐下,侧过头看着他被酒精熏红的眼角,不紧不慢地问:“你跟白礼生怎么了?”

魏之宁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片刻后摇摇头:“没怎么。”

“我听有人在传,说你俩分手了?”吆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的是,这种事居然也能在这个圈子里传这么快。

“没这个说法。”魏之宁低声说:“……没在一起过,也谈不上分手。”

言尽于此,方慎知也没再问,只是执意要送他回去,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魏之宁败下阵来。

他耍起性子来脾气犟得很,方慎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俩人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安全出口外蹲了一个人,在他们脚步迈出去的一瞬间蹭地站起身,方慎知的保镖反应敏捷,冲上去就把那人的胳膊扭到身后牢牢制住。

“艹!你们干吗!放开我!”

傅祯元吃痛,气得哇哇大叫。

魏之宁先是一愣,连忙喊:“放开他,他是我助理。”

保镖狐疑地瞅了瞅傅祯元的脸,在方慎知的示意下放开手,傅祯元揉着被扭痛的手腕,看了魏之宁一眼,视线别到他处,表情臭臭的,语气也不咸不淡:“我来接你回家。”

魏之宁微微怔松,随即朝他笑了一下:“谢谢你。”

好奇怪的对话,让方慎知的保镖看傅祯元的眼神更加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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