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跟头(87)

作者:越明年

“反对有效,请被告诉讼代理人注意法庭秩序!

“谢谢,谢谢白律师,谢谢……”那个病人家属握着白冬的手一个劲儿的道谢,眼眶说着说着就红了:“我孩子才二十多岁……还没结婚呢就……”

白冬眉眼温和下来,轻轻拍着这位母亲的背:“被告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您节哀。”

送走了病人的家属,白冬轻轻叹了口气。

“白冬,虽然你能力很强,但我还是觉得你给我们当律师的丢脸,你就是个……”对面的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眼神里全是厌恶。

即使白冬和韩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但这种能否定一个人所有的信息好像从来不会消失在人们记忆里。即便现在是在杭州,白冬偶尔也会被人把这件事情拎出来数落,他在三年里早就习以为常。

因为有些事情,出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白冬淡定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个什么?傍大款的?张律的意思是您连我这个傍大款的人都不如?”

张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您可不要妄自菲薄,您是前辈,明明知道这场官司赢不了但还是接了,还夸我能力强,我很敬佩您,但也请您不要侮辱我。”白冬摆了摆手,拿上了公文包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法院。

张律师一时哑口无言。

白冬回到事物所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躁动,这几日事务所里同事们的活跃似乎过了头。

他心中存疑,但没有立即询问,因为就在他穿过廊道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立即皱起了眉。

白冬走进办公室,如若无人地从韩夏身边走过去,将公文包放在了办公椅里。

“你来做什么?”

韩夏的唇角勾了勾,眼神柔软:“能和我一起吃个饭吗?”

白冬深吸了一口气,靠在窗边,依旧垂着眸不去看韩夏:“韩总,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内。”

有几个年轻的女实习生探头探脑地从玻璃墙外看过来,目光都投在了韩夏身上。

平时出门都要保镖跟着的东下集团董事长,就这么赫然站在白冬的办公室里,自然值得稀奇,更何况这韩董事长什么都好,年轻帅气又多金。

韩夏没有理会那些目光,眼神里划过一丝失落:“许劲之把催款诉讼的事情告诉我了,我……”

白冬打断了韩夏:“我不知道有哪个公司连这种小事都要告诉董事长。”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排斥我。”韩夏攥紧了拳,白冬的排斥让他很难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白冬像以前一样,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问题。

“出去。”白冬从一旁抽屉里摸出来烟盒,挑了一根烟出来点上。

韩夏苦笑一下:“你在赶我走。”

白冬笑了笑,吸了口烟,将烟雾吐出来:“显而易见。”

韩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转过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白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韩夏的背影上,那人现在就像丧家之犬,狼狈又无助,与从头到脚的精英气质格格不入。

他顿了顿,移开了目光,叼着烟将袖口挽在了手肘处。

“眼花了吧。”一个女实习生隔着玻璃墙愣愣地看着白冬,“白律师刚刚笑了?”

“感觉像笑又不像,眼神不太对……”另一个已经回到座位上的女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那张脸上表情都已经很少见了好吧。”

“那倒也是,他可能不知道怎么笑。”

秋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南方不同于北方,温度并没有太低,但阴冷和潮湿直往骨头缝里钻,穿多少好像都挡不住冷意。

白冬怕冷,傍晚从律所出来之前特地围了条围巾,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把小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

路上车不算少,开车的时候白冬从后视镜注意到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大众,从事物所一直到小区门口,那辆大众都一直跟着,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想多了,但直到他停下车,看到后面的大众也在不远处停下,白冬才察觉有些不对。

但当白冬向后望去的时候,那辆大众已经熄了火,并且车厢里看不见人。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白冬略微松了口气,转过身走进了小区。

因为房价太贵,白冬住的这处小区安保系统并没有多完善,在楼道的地方并没有监控,甚至灯光昏暗,出了楼梯什么都看不见。

白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人,仔细听就能听出来一些略微的声响,他拎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迈进了昏暗的楼道。

在那时,只刚进了楼道,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白冬的心弦霎时间拧紧了,他偏过头,一抹寒光立即映照在他瞳孔里,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在百分之一秒内抬起双臂挡在了身前。

他感觉到疾风扑在身前,听见刀锋豁开血肉的声音。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白冬猛地睁开眼睛,昏暗的楼道里根本看不清多少东西,他只能望见身前高大熟悉的身影,还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双目赤红,瘦削的手里攥着一把匕首。

韩夏抬手拧住了持刀者的胳膊,手腕一翻,匕首便掉落在了地上,在楼道里砸出一阵清脆的回响。韩夏接着侧过身摁住了女人的肩膀,抵在墙上。

警校的打磨多多少少在韩夏身上留下了印记,标准的擒拿动作让人心头一颤。

韩夏回过头看了一眼白冬,皱着眉眼神变得严肃,但却什么也没说。

白冬望着韩夏小臂上的伤口僵了僵,那伤口极深,血液汩汩涌出,顷刻间便浸透了韩夏的衣袖,又滴落在地面上,一滴又一滴,很快汇成了一滩。

白冬觉得心脏猛地攥紧,他连忙扯掉围巾摁在了韩夏的伤口上,呼吸变得不稳。

“嘶……”韩夏的眉皱得更深,额角的冷汗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细光,唇色逐渐变白。

白冬将围巾系好,立刻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警方赶到之后,把那个女人带到了拘留所,白冬被要求做笔录,韩夏则是去了医院处理伤口。

原来那个女人是白冬打的那个医疗事故官司里被告的妻子。那个女人认为是白冬把自己的丈夫送进了监狱,中午就在事务所蹲点,一直到下午白冬出来尾随到了小区。

那个女的认为,罗某当医生这么多年,救的人不下千百,而因为死了一个人,就被送进监狱,很不公平。

白冬听后没什么表示,做了笔录就赶去了医院。

韩夏坐在急诊台上,脱去了被血污浸湿的衣服,面色因为失血而惨白,青筋暴起,额头和鼻梁上满是汗珠,手臂上洁白匀称的肌肉裸露着,而小臂处是触目惊心的刀口,又深又长,经过清洗,甚至能看见淡黄色脂肪层下血红的肌肉组织。

医生正拿着手术针一针一针地缝合伤口,韩夏的下颚线紧绷而僵硬,另一只手攥紧了拳,用力得骨节泛白,一看就没有用麻醉。

白冬走了过去,看见一旁自己被血液浸湿的围巾在洁白的急救台上留下了一串串血痕,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跳乱得要命。

他坐在一旁手肘抵在膝盖上,把脸埋进手掌里搓了搓,抬头看着正在缝针的韩夏,皱了皱眉又偏过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并没有多久,只是白冬觉得很煎熬,而韩夏一定是最煎熬的那个。

缝针的全程,韩夏都一声不吭,汗珠顺着后背上肌肉的纹理划落,紧攥着的拳在微微发抖,发丝也颤着,仿佛在诉说痛苦。

“好了。”医生收掉了手术针和纱布,抬眼看了一眼韩夏笑道:“真爷们儿。”

韩夏紧绷的下颚线终于放松了一些,攥紧的拳松开了,惨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从急救台上下去,偏头看着白冬:“笔录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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