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不煞(38)

作者:一把锈

这头话音刚落,他立马回身又冲身后的黄毛飞了个眼刀。

黄毛一张嘴张张合合,迫于淫威之下,混着空气嚼吧两口,硬生生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不要紧,买了饮料,实在憋不住可以对着瓶口尿。

第49章 49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一首《纤夫的爱》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阵沉默。陌生号码不咋眼熟,瘦猴接起来一句“喂”都没出口,就听那头震天一吼:“叫封可盐滚出来!”

瘦猴吓得手机拿出一丈远,封可盐坐后排都听得清楚。他回头,“哥,找你的?”

封可盐接过递来的手机,废话不多说,挂断关机一气呵成。

“谁啊?”瘦猴问,“怎么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

封可盐把手机扔还给他,“鹿开。”

“鹿少爷?”多年酒肉朋友,封可盐家什么情况哥几个都清楚,“他怎么有我号码?”

这厢疑惑未解,后头黄毛的手机也响了。他正斗着地主,怕输豆就没接,也是个陌生号码,“尾数5757是不是鹿二少的啊?”

封可盐忍着句句土到极致的歌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是,你先拒接。”

“没事,不接就完事了,晾他一晾。”黄毛出了个单A,“正好我听听歌。”

封可盐回身,直接在通知上栏点了挂断。

他这边挂,鹿开那头打,斗地主的背景音伴随着来电彩铃《西门庆的眼泪》,折磨的封可盐头都大了。

“西门庆的眼泪是加糖的咖啡——”

那边打,这厢挂。

“西门庆的眼泪是加糖——”

那头继续穷追不舍夺命狂扣,这头再次冷漠无情地挂断。

“西门庆——”

封可盐一把夺过手机,挂断,退出斗地主,最终关机。

“咸哥!别!我豆,欢乐豆!”黄毛接住扔回来的手机想再次开机,还没结束,还有机会,豆不能输!

封可盐拍了一百块在手机屏幕上,“拿走,等会能买十万欢乐豆,现在让我安静会儿。”

“咸哥,这歌不好听吗?”

封可盐平常喜怒不形于色,这歌听得他脑袋炸裂,脖颈侧青筋暴起,火气压了又压,磨着后槽牙道:“不好听。”

“那你真没品位。”黄毛哼着调,“不懂欣赏。”

封可盐深掐眉心,深吸两口气,这边气还没匀完,封闭狭小的车厢内又响起了第三种铃声。

阿魁瞥了眼来电号码的尾数,一声气势磅礴的大河向东流还没唱完,趁封可盐发火前,赶紧开口道:“马上关,马上关。”

只是这清静不过须臾,无所事事的黄毛再次抻着脖子把脑袋伸出来,按捺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咸哥,你俩吵架了啊?”

“这次吵架是不是为了争家产啊?”

“豪门争夺大战是不是都刀光血影,尸横遍野的?”

“哥,你能分到多少啊?”

封可盐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两大口,胸中郁气随着烟雾徐徐吐出,败下阵来:“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黄毛突然压低音调:“是不是不能说?害,其实我都懂。”

封可盐纳闷,你又知道什么了?

“财不可外露嘛。”

这话用这合适吗?

黄毛又嗑上瓜子,“咸哥。”

封可盐一口接一口地抽,不耐烦全写在脸上了,实在不愿搭理,就想赶紧下高速找个清静地方窝着。

黄毛以为他没听见,拿手肘抵了抵他肩,手还不耽误嗑瓜子,“哥,哥,咸哥。”

“干什么?”

“苟富贵,勿相忘啊。”

封可盐烦躁地掐灭了未燃尽的半截烟尾,扯过付语宁的毯子把自己也罩了进去。

眼不见心不烦,叨叨个没完。

高速一路上开得平稳,封可盐罩着毯子迷迷瞪瞪地睡了一会儿。结果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睁眼居然就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车停在不知名的郊区,四周空旷野草遍地,目光所及之处零星散落着几间自建房屋。自建房最高的也才三层,大多数都是两层的。

封可盐下车对面眼前这景象简直无话可说,拳头都硬了,“怎么能拐到这么个地方来?”

“不是说开累了就下高速吗?我顺着高路路口就下了,谁能知道这叫‘若梦’的地方能这么荒芜啊?听着怪纸醉金迷的。”

“接着走。”什么破地方,“上高速再换……”

阿魁摆手,“咸哥,饭点了,好歹先找口吃的吧,吃完再走还不成吗?”

“这一上高速又得两小时,我饿得真是前胸贴后背了。”阿魁这厢说着,瘦猴也跟在一旁附和,叫嚣着饿。

快六点了,冬天黑得早,头顶星空繁星点点,月亮也早已挂上枝头。

无法,只能按阿魁说得来,先垫垫肚子,再在下个高速找住处。

瘦猴在车上守着,其余三人四散开来,朝附近搜寻有没有饭店,面馆之类的。

这地儿是真偏,封可盐就纳闷,导航都不一定等导到的地方,居然能让他们拐到这儿来。

一条路上的路灯亮一盏坏三盏,地面坑坑洼洼,就没一处平整的水泥地。

露天的茅房,臭气熏天的猪圈,处处透着破败的老旧房子,别说饭馆了,连走了两条街,光是倒闭的小卖部就遇上了三个。

封可盐绕路走了一圈没找着吃的,回去的路上见到一户人家家里面摆了个柜台,里面稀稀拉拉地摆放了几包烟。他走进去,里头坐一老太太正织着毛衣,听见动静头也不抬。

身后摆了个三层木柜,柜子上堆了几样日用品,封可盐站老远都能看上酱油瓶上头的灰。

面前的柜台上也落满了灰,甚至还有手印,但眼下这情况容不得他挑,他报平常自己常抽的烟名,问有没有。

老太太听不懂什么1916,闻言抬头看了眼眼前站着的陌生人。

村子小,家家户户住着谁她门清儿,也没听说是谁亲戚。她随后又低下头继续打她的毛衣,“那是什么?”

“烟。”

“没有。”老太太说,“有黄山。”

封可盐退而求其次,“拿一包你这里最贵的烟。”

老太太放下手头的活,步履蹒跚地挪到柜台前拿了包烟放到桌上,“最贵的还是黄山。”

贵的烟村里没人愿意抽,六七块的偏多,十四一包的黄山她之所以会进来卖,还是因为小于抽这烟。

只是这烟最终还是没买成,因为封可盐抓了个扒手。

他早就察觉到跟了自己一路的尾巴,进店里和老太太多搭了两句话,故意引他出来。

那小偷刚一挨上他的兜就被封可盐反手逮了个正着。

他捏着小偷的左手腕骨回头。身后的人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被抓了也不见惊慌,帽沿下露出一双清澈的眼,乌黑明亮眸似星辰。

他与封可盐年纪相仿,只是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右手垂在身侧,手心手背有一处贯穿伤,皮肉外翻导致的增生性瘢痕呈赤红色,在暗处猛地一瞥,活像两条大肉虫攀附在上面,好不触目惊心。

借着晦暗的光,封可盐看人不带温度,声音也冷冰冰的:“学艺不精还偷东西,左手也不想要了?”

那小偷听了这话也不气,甚至还冲他笑笑。

穷山恶水出刁民,封可盐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他甩开手,拿肩撞开眼前挡路的人,抬步就朝外走。

小于望着漫入黑夜渐行渐远的背影,买下那包封可盐没要的烟,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他心情大好,哼着歌学赌神里头的手法,将手里的卡片朝上甩再稳稳地用两指夹住。

他回到棋牌社,将手里卡朝桌上一拍,正埋头算账的小季分神看了眼写着“封可盐”三个字的身份证,抬头讶然道:“……你。”

“说我学艺不精,这话还是适合他自个儿,被偷了身份证都不知道。”小于玩性不减,透着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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